第66章 白身高坐迎眾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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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席中也有那圓滑之人對範希文表示讚賞,直言小公子識大體,能想朝廷之不易,急上官之所急。
這些人倒是說得有點意思,不知是暗諷知州大人經營不善,還是真的對範希文頗有好感,總之大抵並非劉亞夫的朋黨才能這般不知趣。
其實開山幫的存蓄也超過了範希文的意料,原以為那般清苦的山寨中,了不起能有個千把貫的銀錢,不曾想足足多了三倍,真好奇那些好吃懶做的家夥是如何存下這麽多家底的。
或許是每日粗糠果腹,而後艱難排解換來的?
範希文想起絡腮胡和吳永平在茅房痛苦久蹲,相互努力擠出微笑,道一聲“幸會”,而後吳永平抽劍劈砍的畫麵,不由得發笑。
這等畫麵,不可多想,否則會折壽。
“範兄......”趙偉出言提醒,怕他做得太過。
葉峰不忍直視那笑容,心裏斷定這廝一定在憋著什麽壞水,準備坑害知州。
小範兄弟還是一如既往地陰險。
慶功宴主角不止範希文一人,在此皆大歡喜的當口,開篇抓了些蠹蟲隻能算是助興的節目,餘下之人基本認定此事已經過去,或者抱著最後狂歡的想法,反倒將宴席逐步推向高潮。
席間有兩位官員刻意找了範希文對飲,神態銳利、步履堅挺,且公服內鼓鼓囊囊,一看就是練過的。
“兩位好生威武,讓小弟豔羨不止。”範希文由衷道。
其中一官員往胸口一拍,發出“嘩嘩”的金屬音。
“範老弟不知,這裏頭乃實打實的鐵甲。”
宋朝官員服飾類型較多,根據不同場麵著不同的衣服,常見有朝、公、時、戎、祭等類型,而武將穿衣則有明顯特點——衷甲。
不過宋朝重文抑武,因而武隨文服,在某些場景中武官披甲乃不敬的表現,這才有了二人甲胄之外套公服的奇怪穿搭,也是剿匪歸來懶得更換的緣故。
範希文湊近一看,果然隱隱能見棱角,誰家肌肉能練成這般,自嘲見識淺薄,罰酒一碗,灑脫的性格博得二位武官好感。
“範兄不必自謙,似他們這樣的武官,尋常人難得一見,不清楚其中道理。”趙偉扯著嘴角莞爾。
兩位武官也是知趣,道了一句客套話便躬身退走。
不愧是行伍中人,這邊還有知州和小趙大人等,他們竟然視而不見?
“他們兩個是寧遠一指揮稗官,尚無資格給大人們敬酒。”葉峰悄悄給範希文解惑。
原來如此,竟然還有“不夠資格”一說,開眼了。
如此說來,範希文倒是後來者居上,直接在此桌落座,臉麵也忒大了些。
這種酒宴算不得嚴格的官宴,但是在座的都是整個瀘州有頭有臉的人物,檔次也算不得太低,就是探江樓掌櫃想要出麵,也得先行稟報。
廳內秩序井然,文武官員多有自己的小圈子,一般以自己的圈子為中心進行交際,但明顯可見,文官多不願意與武官深交,接觸時有些抵觸,甚至有少數武官免不了被文官調侃,譬如先前兩位稗官。
範希文偵視許久,心中不屑,文武之分到了如此地步,怪不得後世從極少現“大宋”的名號,縱然文治鼎盛,一朝收益極高又如何,收不回燕雲十六州且不談,就是媾和納歲一條便足以將爾等士大夫釘死在恥辱柱上。
曆史老師說得不錯,重文輕武則難以自保,重武輕文則內亂難製,文武並重之道僅漢唐方得其精髓。
隋唐五代傳,這個五代十國究竟讓炎黃一脈丟掉了多少東西。
趙偉見範希文這般無趣,當先做起了氛圍組。
“各位,我之前偶得一曲,覺得甚是雅然,然此曲與當世詞曲大相徑庭,邀諸君品鑒一番。”
擊掌三聲,有男女樂師十二人自偏間走出,各執樂器,並排而坐。
二胡聲緩緩揚起,隻聽幾個音節便能識得,是那首《梁祝》。
範希文臉頰有些不自然,這種場合公然演奏自己剽竊而來的佳作,實在是太打臉了一些。
不過這幫樂師水平極高,幾乎還原了那日自己所唱韻律十之七八,關鍵處還加了揚琴、塤等輔助樂器,配上中間小娘子的嚶嚶高唱,將歌中悲愴、幽怨的情緒凸顯出來,惹人斷腸落淚。
宋人文化素養較高,尋常人家的女子也能讀書甚至填詞,而盛讚六藝的聖賢子弟更是個中好手,誠然不可能人人皆可創作,但論欣賞能力,普遍有些水準。
“哎呀,真是一首妙曲......”
“是極,我已想到早年仙逝的高堂,伉儷深情,光照後代。”
人群中驚歎之聲此起彼伏,猶有甚者涕淚連連。
一曲唱罷,樂師們看茶歇息。
“看來諸位與本官想法一致,皆認為此歌曲乃佳作,如何不同飲一碗?”
趙偉麵帶舒暢,讓人給在座所有人換上粗碗倒酒。
早先範希文以碗飲酒,得了一眾文官鄙夷,此時恰好,大家都得用碗來喝,誰也別提“斯文”二字。
縱然有不勝酒力者,這一碗也是在周邊其餘人監督中咬牙咽下,眼角魚尾紋瞬間拉長。
“敢問趙大人,此曲是何處所得?”劉亞夫強壓酒氣,微笑詢問。
趙偉聞言,胸膛再次挺起幾分,聲音洪亮。
“此乃範兄所著,誦唱梁山伯與祝英台之情愛,歌名《梁祝·化蝶》。”
範希文急忙起身,麵前粗碗被帶得原地蹦跳。
“不敢不敢,此歌其實並非我所著,乃是陳鋼與何占豪作曲,閻肅填詞......”
“唉~不重要,你說的這些人,我等從未聽過。”趙偉無所謂地揮手,示意不用緊張。
“小範公子何必這等姿態,莫非生怕這等佳作傳唱不成?”劉亞夫也勸說。
其實與劉亞夫有一般看法的不在少數,此曲聽起來不倫不類,有些辱人五官之嫌,這位“小範公子”不願承認是自己所作,恐是怕被世人所嘲諷,千夫所指之下不得好下場。
範希文苦辯無果,隻得板臉道:“你們贏了,可好?”
眾官員如獲大勝,終於強按著這位關係戶點了頭。
很快,席間又響起了那首《小神仙》,但出家人的寫照之曲,落到錦衣玉食的仕人群中,總顯得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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