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輕舟已過萬重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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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蜀地,有多條線路,其中多古蜀道,早於三國時期便為交通要道。
    宋時通常所選陸路為“金牛道”,而水路則由成都至瀘州,沿長江出巴蜀,直至江陵今荊州)或再至鄂州今武漢),改陸路北上至汴京。
    此外,還有荔枝路、子午道、米倉道、陰平道等蜀道,但由陸路出蜀地艱險異常,作為趙構這等狗大戶,自然選擇從成都再下瀘州,沿長江而出。
    雖然同樣耗時較久,但勝在安全省事,不用擔心路上過多意外。
    敢於搶官船的少之又少,更何況才被端了一次劫匪,沿江各地都加強了水道防務。
    再次路過瀘州,範希文忽然想起吳永平和那些下跪的苦命人,看來是化解了,估計吳道士這廝借了自己的名頭幹了些事情。
    再遙望探江樓,這裏曾經有過多少狗血的劇情上演過。
    往上便是納溪寨方向,外婆的墳不知埋到何處,張山興一家人也許就這般碌碌無為度過一生。
    範希文沒想過再回去尋他們的麻煩,那裏的一家人與自己,就猶如此時的行船與探江樓一般,越來越遠,最終相互消失在對方的視野中。
    瀘州堂審時,那些旁觀的人是劉耀文叫來的。
    有為唏噓不已,直說萬萬想不到,那個貪生怕死的劉老幺,竟然也能做到這般地步,看走眼了。
    “少爺,葉副使說你這些錢在汴京恐怕買不到太好的宅子。”
    老管家站在範希文身後輕聲說道。
    他原本是要回鄉下的,但想了又想,一輩子都在為範家辦事,被範毅踢出了那個範家,很不適應。
    也是為了一口正氣,認為應當給小少爺一些幫助,於是老早便等在芙蓉苑外。
    直到範希文出的門來,才納頭拜了新家主。至於鄉下的家人,暫時托人帶了三十貫回去,隻說是要出趟遠門。
    範希文見他態度堅定,也便沒說太多,有個知曉操持的,自然不是壞事。
    況且,老管家雖然帶了個“老”字,實則歲數也隻與範毅相差不算多,不過長得寒磣了一些。
    但老管家還帶了老賬房來,屬實讓範希文吃了一驚。
    一問之下,老賬房無兒無女,也無存款,此生隻想死在汴京,正好有機會,便說為範希文做個免費的勞力。
    多一個不多,範希文隻說了聲工錢不少,但若死在路上,溝死溝埋、路死路埋。
    “宅子可先不買,到時候托葉峰尋處安全的,租它幾個月也無妨,康王說了,我那些歌要不了三旬便能有錢賺,了不起我把先賢留下的歌曲一並換了錢,正好在此替他們揚名。”
    管家應了一聲,餘下的他已有計劃,自立門戶的事情,再不用少爺費心,實在不行,皇城司的大爺們也能幫些忙的。
    “少爺,你與康王之間還是稍微注意一些好。”
    雖說管家知曉二人關係不菲,但畢竟是平民與千歲的身份差距。
    終日兄來弟去,多少有些影響,說不定哪天就會被抓去治罪。
    尤其在汴京那種大地方,規矩不知何其森嚴。
    “曉得了,我會提醒趙構的~”
    管家無語,少爺還是這般毫不在意的樣子。
    雖然聽皇城司的說,少爺可能會簡在帝心,一路平步青雲,但總是這般,難免會招惹是非。
    無奈年少輕狂,總說不聽,隻有慢慢再勸。
    自瀘州出,經恭州、涪州、過夔州白帝城直至荊湖北路,一路下來終於感受了“兩岸猿聲啼不住”的神奇,也見識了“才出巴峽穿巫峽”的神工鬼斧。
    不僅是範希文,趙構和其餘人也是一路嘖嘖稱奇。
    南北景致本身就相差巨大,而四川與外界的差別也十分明顯。
    豁然開朗的荊楚大地,向一行人展現了壯闊的地母胸襟。
    “不愧是貫出豪傑的荊楚之地!”
    趙構看著遠處河岸邊勞作的精壯漢子,發出由衷感慨,這等身材直教人豔羨。
    “可惜向乾不在,否則更加不想參加武舉了。”
    範希文搖頭笑道。
    有為補了一句:“他說如果沒被打死,就來汴京尋我們。”
    “我看不被打死也要被打殘,或者找個婆娘把他拴起來,這輩子也出不了成都。”
    在莽子的世界中,或許婆娘是最為恐怖的,比如三娘,再比如那個一看就起雞皮疙瘩的袁娘子,再或者那位麵粉做的老鴇。
    都是些類人生物,真真可怕。
    說起來幾天不見三娘了,不知她在作甚,以往都喜歡找七爺麻煩的。
    難道暈船?
    打頭的察子早已稟報了江陵府康王的行蹤,目的便是在這個城中好好休息一番,準備沿陸路至京城。
    而到了此處,康王再也不能任性,必須有王駕隨從。
    實際在蜀地,康王算是“微服”,說到底就是想私自去遂寧瞧瞧。
    官家早年曾被封為“遂寧王”,作為兒子,發誓要將父親的足跡都走一遍。
    但當今管家昔年不一定去過遂寧,趙構卻不管這些,去看了一趟之後,有些失望。
    不是景色或者其他不好,實在覺得作為父親當年的封號之地,如何也能有一番繁華的景象。
    然而事實大相徑庭,除了窮鄉僻壤,實在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詞,與汴京差距甚大。
    “範兄,由此再東,一路可至雲夢澤,你以前在那裏寫過文章的。”
    趙構嘻嘻開著玩笑。
    範文正公曾於慶曆年間著《嶽陽樓記》,一句“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而憂其君”千古一絕,令多少鸞吟鳳唱黯然失色。
    “可惜汴京催得緊,我不得不錯失此次良機。”
    範希文伸了個懶腰,落地的感覺一時間有些不適,險些沒站穩。
    “我倒是想去瞧瞧,或許能找個丹青聖手作畫,拿去汴京與你觀瞧。”
    趙構忽然覺得此提議不錯。
    “那我命人送你去,可不能在畫中有妖異女子。”
    範希文沒好氣道:“去你的,山人平素不喜女色。”
    “我看是不喜尋常女色才是,”
    兩人相互打趣,一路迎向碼頭外的儀仗。
    船舷處,三娘複雜地看著那兩個少年,心中有些擔憂,別又解鎖了一個反骨仔,吾等護衛苦此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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