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範希文的內心，吳永平除了是他想要開導的一個問題少年之外，最為重要的便是“債務人”。
    一千貫的債務，實在難以割舍。
    不過此時的情況，似乎不太適合談論履行債務的事情，人都要去給龍王做幹兒子了，還說個甚。
    讓艄公將船靠在木樁邊，又叫莽子把吳永平拿過來。
    借船上的燈籠一瞧，小道士的全身都已濕透，手腳被泡得起了褶皺，好在沒死。
    有為極不情願地給吳永平換了一身衣服，“嗨喲”一聲將扒拉下來的皮給扔到了江中。
    “還能用的~”吳永平無力地呻吟道。
    沒人管他，七爺有的是錢，不差這一件衣服，就連有為的賬上也記了八百貫。
    “這大半夜的，你在江裏撈魚？”
    範希文拉出那把刻著乾坤符號的寶劍，從裏麵倒出水來。
    “我在江裏漂了好多天了......”
    吃了些幹糧又換了衣裳的吳永平，此時恢複了一些力氣。
    在地包天不斷開合之下，幾人聽到了一段中二青年怒闖波濤的奇聞。
    卻說吳永平在範希文這裏取了經，回到山上軟磨硬泡，甚至用死來要挾，始終不得原諒。
    無奈之下找到了魏大姐，將那段時間發生的事情講了一通。
    魏大姐聽說錢是範希文這個清剿開山幫的恩公給的，終於放下戒備，帶著吳永平挨家挨戶解釋。
    而吳永平則再次用一身輕傷換來了多數人的原諒。
    因此才有後來江邊送行一事。
    而歐三兒的父親，因內傷腹內器官已經壞死，早兩天已經找閻王告狀去了。
    “怪不得他在江邊是那個打扮，也沒有跪地拜謝。”
    有為恍然大悟。
    “對，他要是跪了，就是給七爺送終。”
    “莽子，我勸你做個好人~”
    範希文非常不滿。
    此後吳永平將身上的錢分發下去，包括住在其他地方的一些受害者也得了救濟。
    了卻了瀘州的事之後，吳永平想去師傅的故居王朝縣走一遭。
    但這廝是個馬大哈，身上的錢基本都給了那些苦命人，又不好意再回去要，於是買了少許幹糧，帶了一根長竹竿，尋了一節枯木樁就下了長江。
    “吳道士，瀘州至此處有多遠你可知？未曾想過如何過活嗎？”
    有為追問。
    莽子卻搶答道：“他有幹糧，用竹竿在河裏抓魚就行了。”
    看吳永平的神情，與莽子想的差不多。
    還真是中二少年，想法如此天真。
    範希文齜牙再問：“那你可有想過如廁的事情？”
    “嗨~就跟撐船一樣，左邊拉、右邊喝水。”
    艄公倒是生活經驗豐富。
    不對！
    “這位老板，你在哪邊拉？”
    艄公理所當然的說：“去雲夢時左邊，回來時也是左邊。”
    還算是有點講衛生的。
    “不過有時候忘了調頭，去時的右邊就成了來時的左邊。”
    範希文無語地看著莽子那還在努力判斷左右的“睿智”眼神。
    這大宋如此“過糞”嗎？滅亡吧，趕緊的。
    經這一番打岔，差點忘了吳永平的自述。
    再說吳永平信心滿滿地上路，第一天便被打擊得體無完膚，那樹樁雖然能坐人，但是總在水中滾動，必須要用全力平衡身體才行。
    吳永平換了站樁、蹲、四肢著地等多種方式，最後累趴了才發現，趴著，樹樁便不會滾動，可惜如此手腳又要泡到水中。
    尤其過天塹一段，水流湍急，可謂是險象環生。
    樹樁又在水中浸泡時間太長，有些下沉。
    總之膽戰心驚才到了這裏，原以為是臨死前的幻想，鉚足了勁叫了一聲，卻真的遇見了範希文。
    “先生真乃我再生父母也！”
    吳永平誠摯感謝。
    範希文則不當回事。
    “我發誓，我要有你這樣的兒子，必然大義滅親。”
    這種蠢蛋，活著不是浪費同情心嗎？
    有為拿了輿圖研究半晌，光線實在太暗，看不清楚。
    “這裏有本地人，你不妨問一下。”
    範希文心裏憔悴，等去了汴京，一定問趙構要幾個機靈的，這些憨包，除了莽子當坐騎之外。
    其餘的，建一個動物園，讓他們在裏麵扮演大猩猩，不！扮演卡皮巴拉。
    “近些天你就和我們一起，若是得空，與你同去王朝縣瞧瞧。”
    路上，艄公與幾人聊天免得睡著。
    據艄公所述，王朝縣已更名臨湘，且就在長江之濱，自然又順帶拉一單生意。
    不過範希文拒絕了，與趙構說好要去嶽陽樓作畫一幅，不可食言。
    艄公無奈，打著哈欠繼續劃船。
    “小相公，到了~”
    不知是個什麽時辰，總之天光大亮，眼前顯現出一個有些氣勢的亭樓，緊鄰雲夢澤。
    果然符合“氣蒸雲夢澤，波撼嶽陽城”的描述。
    不過不如後世的氣派，反而給人感覺平淡了些，或許對於宋人而言這已經是極好的去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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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範希文有些意興闌珊，早知如此就讓船家直接擺渡去哪個臨湘縣算了。
    “什麽！周侗！”
    嶽陽樓上傳來吃驚的聲音。
    這個名字熟悉水滸傳的都知道，林衝、盧俊義、史文恭等人的師傅，天下第一武學宗師。
    果然有這等神仙人物嗎？
    範希文靠近再聽，聽不真切，幹脆尋了路上樓去。
    卻見嶽陽樓上此時人並不太多，按照方向找到了一角的三個，正憑欄觀水，不過此時好像談論的又是勾欄瓦肆。
    “三位好漢，方才可是在說周侗？”
    幾人見範希文古裏古怪的發型，吃不準他是什麽來路，有些防備。
    “在下對周前輩甚是仰慕，每每遇見有關他的事都想要盡力了解，以便於模仿學習。”
    三人頓覺好笑，若聽人故事便能學習其精義，那何須讀書練武，天天去勾欄聽書就可以了。
    “我們認不得你，不想與你說話。”
    “那你們認得它嗎？”
    範希文拿出一錠銀子，十兩。
    “認得認得~”
    為首那人拿過銀錠，放眼前觀摩一陣，確認是真。
    “聽說周侗與其同門師弟金三立約定，兩日後晌午在臨湘比武，屆時會有許多武林人士參與，盛況非常。”
    周侗還有師弟？水滸傳中也不曾提及。
    三人幾句話就得了十兩銀錢，高興下樓。
    被莽子拿了腳倒提而起，衣服內的銀錢順勢跑了出來，反被劫成了窮光蛋，看清莽子後哭著便向城內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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