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希文聽得一驚，反而笑出聲來。
    “懷疑我什麽？”
    他不相信趙佶會把攔路的人，挨個找出來問。
    無法把相關事件串聯起來，怎麽也懷疑不到他的頭上才對。
    李師師眼神黯淡下來，如豔陽遇到雲團，隻見亮不見光。
    “為什麽，你眼神變了一下。”
    語氣有些哀怨。
    範希文聽在耳裏，卻扯動了心頭。
    他低估了李師師，高看了自己。
    古人不是遠古直立猿，與現代人一樣有思想、有情感。
    如李師師這般，不知接觸過多少人，見過多少齷齪。
    且本身又是心思靈敏的，隻需要一點信號便能猜出大概。
    範希文安排這一切，將李師師當成工具，而李師師出於對範希文的保護，替他打掩護。
    兩相對比，範希文如同渣男。
    “姐姐，我其實......”
    “小弟弟不用多說，你也實在難得，這般年紀能有這些本事，想來你從小到大也吃過不少苦。
    姐姐還得謝謝你，你送的歌，官家也稱讚。
    不過說你是個造作之人，明明自己還是光棍，好像看透了人世一般。”
    光棍？
    範希文思緒飄向了千年後，他其實已經三十好幾了，也有個可愛而氣人的兒子。
    隻不過來到這裏以後，被身體年齡影響，很多時候變得幼稚與老成皆有，比較矛盾而已。
    “姐姐，我們說一說後麵的正事吧。我準備明日起全力鋪開煤球的生意，爭取早日為官家分憂。”
    兩人之間似乎有誤會，又似乎解開了。
    李師師起身去了屏風後麵，拿了一個包裹又出來。
    “這是官家留給你的。”
    包裹裏放了四件東西：一個牙牌、一封信、一方小印、一雙靴子。
    好奇怪的組合。
    “姐姐，這都是些什麽？”
    李師師手指在眉梢劃過，露出慵懶的身神情來。
    “知你不識貨，官家特命我解說。”
    她一件一件地撥弄物品。
    “這是行幸局幹事的牙牌，足夠你平時應付一些小事了，若應付不來，可憑此去找皇城司幫忙。
    這是官家親口書信，寫了你全權負責煤球和其他生意的安排，若有宮裏人來為難，這就是你的憑證。
    這小印，乃是你上報官家生意信息專用，是官家潛邸時廢棄的印章，金貴著呢。
    至於這靴子，官家沒吩咐，讓你自己去猜。”
    不愧為藝術天子，行事有潑墨也有留白，虛虛實實。
    不過範希文敏銳地抓住幾個要點。
    “其他生意是何意思？”
    “忘了說，官家留了十萬貫給你，讓你半年掙五倍回來。”
    範希文搓了搓手指。
    “錢在何處？”
    而後站起身，大腿磕在桌邊，疼得呲牙。
    “什麽！半年掙五十萬貫，當我是龍珠麽？”
    龍珠，可不是七龍珠裏麵的，而是指蜀地望娘灘孽龍的故事。
    據說那顆龍珠放到空米倉，一夜便可令倉滿。
    “什麽龍珠能有這麽大神通？”
    範希文又坐了回去，重新整理思緒。
    趙佶的安排看似周全，實則也是對範希文的監視和警告。
    裏麵明確透露出一個重要信息：
    範希文做這事，將會遇到許多阻礙。
    並且還要保持忠誠，經常向官家報備。
    他覺得自己就像是一頭牛，主動跑到趙佶麵前，並戴上牛套，還甩著尾巴打自己的屁股。
    趙構，老子為你這兄弟就差沒賣溝子了！
    李師師有些氣憤。
    “問你話也不答，想事情回家想去！”
    她把包裹重新打理好，放在範希文眼前。
    範希文拿了東西，隻道了個別便出了院子。
    “龍珠有七顆，傳說集齊了就能許任何一個願望。”
    調皮的聲音從牆外傳來，還能瞧見一個包裹飛上半空。
    “沒個正形！兩次說得龍珠明顯功效不同。”
    李師師卸下了矜持，懶靠在桌邊。
    腦海中一個詞始終揮之不去。
    姐夫！
    他真的能配得上這個稱呼麽？
    郭永林等人還在範宅苦等，範希文一去就是兩個時辰，把他們屁股都等麻了。
    郭元軍交代過，務必要尊敬這位小範先生，至少和他結個善緣。
    眾人這才斂著性子枯坐。
    “各位，七爺回來了，招呼大家去隔壁吃飯。”
    這是範希文的習慣，與其餘人同吃。
    放到任何一個富戶家中都不可能的事，在這裏成了特立獨行的規矩。
    包括後院的九位女子和小姑娘們，也是同樣的飯菜，隻是不在一起吃而已。
    郭永林等還以為是宴席，結果發現是自助餐，大家自由發揮，手慢無。
    “鋤頭、蓑衣，你們幾個能不能恭敬些，客人還沒吃到呢！”
    範希文端著碗，才扒拉了一口，便見幾個惡狗撲食的玩意，當即大罵。
    嘴裏的飯噴出去三步遠。
    那幾個災舅子根本不聽招呼，還在往自己飯盆裏添飯菜，跟餓死鬼投胎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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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盆交出來！”
    莽子遵照七爺的意思，收了幾人的家夥，分給郭永林幾人，再安排沒拿家夥的客人去盛飯。
    “大家隨意，不要客氣。”
    郭永林等原本就餓得不行，全靠茶水才堅持到現在。
    見了這大鍋飯，夥食不錯，有菜有肉。
    又聽了範希文的話，直接放飛了自我，也像隊員們一樣，在盆裏玩起了工程建模。
    範希文傻了眼，第一次去別人家不應該假裝客氣的麽？
    瞧這樣，還了得？
    “大家各憑本事啊喂！”
    他喊了一句，端著盆就跑開了。
    現場瞬間混亂起來，誰還用工具舀飯，直接用盆在飯桶裏去扣，用手抓菜，無所不用其極。
    片刻功夫，連飯桶都被莽子提走了。
    範希文打著飽嗝看去，基本都有吃的。
    “幹飯人竟恐怖如斯！”
    郭永林第一次有這種體驗，覺得新奇而踏實。
    他悄悄來到範希文身邊。
    “小範先生，我爹這次讓我們護送老太君，一是為了表示對你的感謝和尊敬，二是想看看能否托你幫忙，給我們找點事做。”
    範希文埋頭扒飯。
    “怎麽，你爹要你分家啊？郭大俠那麽大的家業，還能餓著自己的兒子？”
    郭永林陪笑道：
    “不是，這不是仰慕小範先生麽，想著讓我們來跟你長長見識，又不好意思直說。”
    範希文停止扒飯，包了好大一口，含含糊糊地說。
    “沒問題，就跟著我，不過不能再叫‘小範先生’。”
    “那叫你小範相公？”
    範希文將身子轉到一邊。
    “要不你們還是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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