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犒賞郭藥師的安排很快。
    郭藥師的勝利是天眷，比張覺在六月挫完顏闍母可厲害多了。
    蕭幹作為遼朝舊臣，哪怕是稱了帝，也與大宋是死仇。
    膽敢兵出盧龍嶺，禍害宋民，簡直該死。
    而兵敗之後的蕭幹，在逃亡過程中被部下取了頭顱，此時正等大宋去取回，藏於國庫。
    於公：蕭幹的死，標誌著大宋在該區域內的威脅基本剪除，國家安定。
    於私：在遼國手上丟掉的麵子，終究在遼國舊臣的身上找補了回來。
    官家敕令，趙構喬裝跟隨隊伍，範希文則與宦官一道，作為皇帝親信代表團同往。
    這個安排乍一看來，範希文獲得的聖眷，似乎比趙構更多一些。
    “範先生，聽說你準備了十車禮物去北邊？”
    趙構騎在馬上，盡量靠攏範希文說話。
    範希文不會騎馬，與三娘同騎，成了坐在前麵的“小鳥”。
    “我讓人和你說過的，你忘了？”
    趙構真忘了，這兩天他還沉浸在獲準北上的喜悅中。
    終於又能擺脫這牢籠一般的汴京了。
    他原本還想帶邢秉懿一起。
    但有身孕的邢秉懿根本不適合出行，也沒辦法獲準同往，此事自然打住。
    “看來痦子是白跑了一趟。”
    範希文說這話時看向高胡。
    高胡頓時警覺。
    “先生，這事不怨我，我與殿下說過的。”
    話到此處便可以了，再說下去就是打趙構臉了。
    範希文歎氣，趙構還是太年輕，而且許多事他確實沒經曆過，怪不得他。
    “準確說是十三車，其實都是些不值錢的東西，拉過去試試，一方麵是看看好不好賣，另一方麵則是計算一下去北邊做生意的成本和收益。”
    高胡連連驚歎。
    “還得是範先生，心思之活絡，世所罕見。”
    “嗬嗬~我謝謝你的誇獎！”
    高胡這廝最近越來越惡心了，逮著機會就對範希文灌迷魂湯。
    三娘也嘻嘻一笑，牽馬韁的雙手往內一收，夾住了範希文。
    “範希文，你以後再敢對我小弟這般不冷不熱，也是要付出代價的。”
    什麽樣的代價？嘉嘉樂？
    如果是像此刻一樣的代價，範希文倒是希望天天欺負高胡一百遍。
    隊伍帶著朝廷與官家的期許，自然不敢多在路上逗留。
    原定路線，出汴京開封，經相州、邢州，過河間府或真定府至燕州一帶。
    才出汴京不過二百裏，範希文便不由自主地感慨起來。
    “和這些地方相比，汴京真是太繁華了。”
    汴京周邊，範希文算是看明白了。
    應該說國都周圍，距離權力核心太近，可謂是寸土寸金。
    也正因為如此，圈地的行為簡直是屢見不止。
    被巧占的至少還能得到些許補償，被搶占的則隻能留宿荒野，賣兒鬻女不在少數。
    這些不是苦命人，這些是禍亂的根源。
    範希文不想與誰爭辯這些，隻想自己盡量拯救一些人。
    也不是為大宋做貢獻，隻願有朝一日江湖好漢再次發威時，能有不少人諫言。
    紛紛替範希文和他身邊的人求情。
    至少求個一刀斃命的恩典。
    這便夠了。
    一路往北走，出了汴京的權力輻射中心區域後，那種流民四野的狀態才算好了起來。
    範希文真有種推開北上主官，將所謂犒賞物資一股腦拋給流民的衝動。
    這叫什麽事？
    趙佶與王黼，一個萬民之首，一個百官之首。
    甘願花大價錢粉飾太平，卻根本沒想過做一丁點實事。
    尤其王黼這個老騷棒，處處去尋別人家的小妾、娘子，說他是水滸中高衙內的原型，範希文都不覺得突兀。
    甚至覺得，王黼之禍害程度，比高衙內更甚百倍。
    因此，一路之上範希文都是咬牙走過來的。
    不過他的表情在宦官看來，卻認為是太過嬌氣，吃不得旅途的苦。
    當即把範希文視為同類。
    瞧瞧，不愧是大總管親自吩咐，要求宦官好生對待的範大人。
    連習慣都和宦官一樣，簡直是宦官的知音，一輩子的自己人。
    也有稍微懂點事的，私下裏覺得奇怪。
    那個三娘聽說是趙構殿下的護衛，卻好像是專門來保護範希文的，而範希文卻不太享受的樣子。
    生在福中不知福的大人喲，這等待遇，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了。
    以小吏的身份，享受親王的禮遇。
    可別再挑了。
    但趙構的行為卻打破了宦官們的成見。
    一路上，趙構給範希文端水、遞食物，甚至還要受範希文的訓斥或嘲笑。
    這真是行幸局的小吏？
    分明是康王殿下的大爺好吧！
    或許還有趙佶的交待，範希文等人一直沒被主官穿小鞋，反而隱隱將範希文一行看作獨立單位。
    正中範希文下懷，那些官員，有的是酸腐，有的則是望天雀。
    範希文將後背靠在三娘前胸，迷迷糊糊，東倒西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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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位大人，不知可否借你的人一用？”
    範希文被三娘悄悄捏住腰上的嫩肉，瞌睡突然就沒了。
    “嗯，大人但說無妨。”
    來人穿了一身低階官袍，長相清矍，文靜的八字胡，兩眼炯炯有神，神情堅毅。
    “在下秦檜，想請大人麾下好手去打些水來。”
    態度謙卑有禮。
    秦檜？
    範希文不知道太學正為何在隊伍中，也不願去了解這些，但這個名字，化成灰範希文也記得。
    那可是被鑄成金人，跪在嶽飛墳前的曆史大罪人。
    原本沒睡醒的範希文忽然開口大罵。
    “嶽武穆啊嶽武穆，兄弟我可替你找到仇人了！
    狗官！老子誰都可以借，唯獨不借你！”
    場麵陷入暫停中。
    都不知道範希文這貨是發了什麽瘋。
    趙構打馬上前。
    “先生，為何為難於他？”
    “為難？這等禍國殃民的玩意，我恨不得生啖其肉！”
    趙構聲音放得更小。
    “先生是不是沒睡醒，這位秦學正可是敢頂撞官家、丞相、太師的存在！”
    啊？
    範希文愣住了。
    難道曆史上有兩個秦檜嗎？
    但趙構不會在這種時候開玩笑。
    既然如此，那說明眼前這個秦檜還是一位剛正不阿的好官。
    範希文趕緊裝作打哈欠。
    “抱歉，秦大人，我再睡會兒，感覺剛剛做夢罵人了，你有事隻管與這位趙大人說便是，他也可做主。”
    說完往後一靠，閉上了雙眼。
    範希文心中暗自後悔。
    “以後再也不裝了，曆史科差生，沒資格顯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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