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燕希的嗓音有些沉重。
    “你腦子裏長了一顆瘤。”
    付南城眼前一片空白。
    雖然有預感，但事情真的發生之後，還是有些不太好接受。
    “嚴重嗎？”
    付南城聲音微顫。
    “很嚴重。腫瘤不小，壓迫到視線神經係統和記憶神經係統。”
    “你的意思是會失明，也會失去記憶？”
    付南城已經有感覺他的視覺能力在下降，視線時常會有模糊感，至於記憶力，目前還沒有明顯的感覺。
    “這隻是一方麵，主要是手術也有很大的風險，南城，建議你去國外動這個手術。”
    “手術成功率高嗎？”
    薄燕希抿了抿唇，“無論什麽手術，都是有風險的。”
    言外之意，這個手術的風險還是非常高的。
    “我知道了。”
    付南城起身，時間很晚了，他還要回家陪他的孩子們。
    “南城，你要盡快考慮清楚！”
    付南城緊盯著薄燕希，“你給我準確消息，手術的成功率具體有多少，如果不手術，會有什麽後果？”
    薄燕希深吸了一口氣，說：“最遲手術時間也就一個月左右，手術的風險高達百分之八十，腦部手術的風險率都是比較高的，如果不動手術的話，最多能活半年，但這半年，你可能會經曆失明頭痛等一係列的痛苦……”
    付南城閉了閉眼，原來時間真的會變得十分短暫。
    “謝啦。暫時替我保密。”
    “你打算瞞著煙煙？”
    付南城想到之前答應過薑煙，無論發生什麽事情，都要跟她商量，不能再一個擅作主張。
    如果他有再擅作主動，她以後都不會再原諒他了。
    付南城現在也矛盾的很，“我需要一點時間考慮，所以，暫時先保密。”
    “好，你盡快吧。”
    回去的路上，付南城的視線望著車窗外。
    縱使他再有能力，在麵對這種的重大疾病，他知道，會跟人死去一樣，金錢買不到，名利地位換不來。
    這是每個人都無法化解的難題。
    生命接近尾聲的時候，身邊還有那麽多放不下的人和事，這才是令人最痛苦的。
    難怪將死之人，忍受許多病痛的折磨，都想多活一天。
    他從未想過這樣的無常，會這麽突然地闖入他的生命。
    如果他能早一點知道他可能會麵臨這樣的問題，他就更應該珍惜過去和妻兒在一起的時光。
    可人生沒有如果。
    就好比，許多的人追求財富和名利，當全部都擁有之後，再回頭，發現家人不在了，或者孩子心理有問題了，又開始後悔沒有用太多的時間去陪伴家人。
    人往往不知道自己的追求到底是不是對的。
    前些日子，他去給換電站選址做調查的時候，在一個小鎮上，還聽小鎮上的人講了一個故事。
    他們鎮有一個村子做豆腐非常出名，曆史悠久。
    在分田到戶之前，都不能私下做生意，十九世紀，七十年代末，一場洪水將他們那個村莊淹得十分嚴重。
    還是他們當時有大隊書記為了村民們能緩過來，冒著被革職的風險，允許三家人做豆腐出去賺錢。
    但賺來的錢要交公，就這樣努力了一年，算是讓他們整個村緩了過來，讓人民吃上了飽飯。
    後來這三戶人家出去做豆腐賺了錢，不少人眼紅，就告了狀，大隊為了解決這件事情，在大隊設了培訓班，教 出來不少人。
    陸陸續續許許多多的人都出去賺錢了，將他們當地的豆腐推向全國，乃至世界許多國家。
    整個鎮上出去了不少人。
    現如今這個鎮上的常住人口幾乎老人和孩子，聽說，自殺上吊的老人很多，剛讀初中就因為心理問題休學的孩子也很多。
    那個村民還是感慨，他們這個鎮在他們整個縣城經濟發展最好，最有錢了，但是幸福指數卻一點也不好。
    很多人都在外麵賺錢，也就過年回來家裏看看老人和孩子。
    感覺整個鎮都快要成了一座空城。
    這種事情，其實付南城以前也聽過不少，但都是嗤之以鼻的。
    到了此刻，他才能理解那種感受。
    無論他在人前有多風光，可他不能讓他的奶奶一直活著。
    他也不能讓他永遠不離開薑煙和孩子。
    也許隻有到了這麽一天，才會去反思，真正的幸福是什麽。
    如今想想，曾經的爭執，曾經的愛恨情仇，似乎都是那麽不堪一提。
    最想要的， 就是能夠陪在妻兒身邊。
    希望奶奶還能活著……
    可是，他好像做不到了。
    視線被攪得一片模糊。
    不知不覺，車子停了下來，他到家了。
    回到家中，傭人已經伺候孩子們睡下了。
    付南城坐孩子們的床頭，望著他們沉靜的睡顏，心中百感交集。
    甚至都不敢多想，如果突然他也像奶奶一樣，離開了人世該怎麽辦。
    那種接近窒息的心絞痛，幾乎快要讓他透不過氣。
    他從房間出來，走到外麵，點了一支煙。
    還有大約一周的時間，就要過年了，冬季的夜晚，刮著微風，都是帶著刺骨的涼意。
    他生病了，他不該再抽煙的，但是他有些控製不住，想用尼克丁來緩解他心中的焦慮。
    他也沒有辦法坦然地麵對生死。
    生死大事，不是他一個人會如此，大多數人都會麵臨同樣的問題。
    害怕，恐懼，不舍……
    薑煙和沈思陪著盛嘉如打完針，她先送沈思和孩子回去，這才回來付家老宅，剛走別墅的院子，就看到付南城在抽煙。
    猩紅的煙頭，在夜色中忽明忽暗。
    “南城。”
    聽到薑煙的聲音，付南城扭頭過來，薑煙已經走到他身邊了，“外麵這麽冷，怎麽到外麵抽煙了？”
    “煙味散得快一點。”
    薑煙倒是從來沒有製止過他抽煙。
    “那我先回去洗了，你吸完早點回來休息。”
    這幾天，他們都挺累了。
    最好是能夠早一點休息，早一點緩過來，然後把孩子也接回來住。
    付老太太不在了，他們以後可能也不會住到夢湖一品苑，老宅子這邊也不能沒有人住。
    付南城站在院子，抬頭看到二樓的燈亮了，他在想，他該不該把他得病的事情告訴煙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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