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進出給他一記白眼，反問：“你怕你老娘不高興，怎麽就不怕你媳婦不高興？”
    宮師傅苦笑：“……隻能哄她再忍一忍。等我賺更多的錢，就回去建房子，帶著她和孩子一起搬新家。”
    嚴進出聽得生氣：“你整天擱外頭，卻讓你媳婦在家裏忍著你老娘？你這話合理嗎？對頭嗎？你媳婦又不欠著你和你老娘，憑什麽讓她忍著？”
    宮師傅理虧，支吾：“她是小輩嘛。”
    “然後呢？小輩就得忍？”嚴進出翻白眼：“怨懟和怨恨是怎麽來的？不就是這麽來的嗎？你等著吧！你媳婦遲早得跟你鬧！就算不鬧，你家也遲早出大事。”
    宮師傅膽戰心驚，顫聲問：“那我該怎麽辦？”
    嚴進出提議：“別都整一塊兒，得分開一些距離，化開一些矛盾。”
    宮師傅無奈解釋：“家裏暫時沒錢建我自己的新房子。我是老大，老爹不在了，就隻剩老娘。我不敢先分家搬出去。”
    “攢多少了？”嚴進出問：“你不是說錢都寄回去了嗎？一個月幾塊幾塊的攢，那要攢到什麽時候？”
    宮師傅再次苦笑：“兩三年後吧，總會攢夠的。”
    “年底的時候，我借你兩百。”嚴進出道：“過年回去的時候，順帶把自己的新房子給建了。麵積小點兒沒關係，讓你媳婦和孩子能有自己的窩，自在一些。明年開始，工資你就分開寄，老娘一半，媳婦一半。”
    宮師傅目瞪口呆：“……真的？”
    “騙你做什麽！”嚴進出道：“我說到做到，一定借你兩百。”
    宮師傅有些不好意思：“不行……我得攢到啥時候才能還上。”
    “我又沒急著要你還！”嚴進出聳肩：“我沒結婚，又不用養家糊口養父母媳婦孩子——隻要不亂花，攢錢還是容易的。”
    宮師傅羨慕道：“那是。你一個月工資就多我三分之一，不用花的話，兩個多月就有兩百。”
    嚴進出低聲：“聽蔡大姐說，太太逢年過節都會給紅包，過年的時候更多。這些你別都寄回去給老娘，留點哄哄你媳婦。”
    “哦哦。”宮師傅連連點頭，“你——你一個還沒結婚的，反而教起我來？哈哈！”
    嚴進出給他一記白眼：“我家人口多，親戚也多，什麽人性戲碼早就看夠了，也看透了。”
    宮師傅嘿嘿笑了。
    “那你呢？還不打算成家啊？都老大不小了呀！”
    嚴進出擱下碗筷，答：“沒打算。一個人自由自在不好嗎？非給自己整那麽多枷鎖責任套身上？好在哪兒？”
    宮師傅有些不明所以：“可大夥兒都要成家啊！老婆兒子熱炕頭，不好啊？”
    “誰說好的？”嚴進出反問：“你一年三百六十多天至少在外頭待三百六十天。炕頭就熱了幾天吧？好在哪兒啊？大夥兒都要成家，我就得跟大夥兒一樣？奇了怪了！每個人都不一樣，為什麽每個人都得幹一樣的事？可能嗎？我就不能別成家啊？”
    “你爸媽同意啊？”宮師傅不敢置信問。
    嚴進出聳肩：“他們隻養了我四年，是我師傅將我養大的。他們同不同意我不管，反正我師傅是同意的。他說，人生在世短短幾十年，哪怕壽命再長，頂多也才幾萬個日夜。何必太為難自己？芸芸眾生中，也就那麽幾個能被記住，其他都是普通人。記住了又能怎麽樣？能不死？到最後也是一抔黃土。人嘛，活著的時候就好好活，活好點，也就夠了。”
    “哦哦。”宮師傅聽到目瞪口呆：“你師傅——真夠特別的！”
    “不是特別。”嚴進出搖頭：“他隻是看透了世情。人嘛，來世上走一遭。如果別人怎麽走，你就得怎麽走，那也太沒意思了。我自己的路，我自己走。反正隻要我覺得好，隻要不違法不違反道德，不礙著別人，哪又有什麽不好的？”
    宮師傅懵了一會兒，轉而嘿嘿笑了。
    “你這麽說的話，貌似也有一點道理。”
    嚴進出白了他一眼：“對我來講，那是全部道理。”
    宮師傅哈哈笑了，招呼：“吃菜吃菜！”
    嚴進出想了想，提議：“心園這邊進出的人不定，午飯辦公室那邊也要吃，浪費最多的一般都是米飯。如果是鍋貼，留著給雞鴨吃沒問題。可白花花的大米飯總浪費了也不好。你比我勤快，要不你把大米飯給整回老家吧。”
    “整回老家？”宮師傅搖頭：“沒法子。我老家離這邊遠著呢，弄回去路費不劃算，而且米飯不到幾天就會餿，吃了會拉肚子。”
    嚴進出提議：“可以把米飯曬幹，越幹越好。等曬幹後，裝進幹淨的袋子，然後寄回老家去。一袋可以裝許多，也不用擔心路上會壞掉。寄回去後，讓你媳婦泡熱水洗幹淨，然後蒸飯吃。如果不喜歡，也可以留著喂豬喂雞鴨，終歸不會浪費。”
    宮師傅雙眼發亮：“不錯！這是個好法子！”
    不過，很快他為難起來。
    “這些平時都是蔡大姐收了去……我貌似不好跟她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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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嚴進出撇撇嘴：“犯不著搶，跟她說一聲就行。她就養了十幾隻雞，吃不了那麽多。再說了，廚房都是你我做主，留點爛菜葉和鍋貼給她，已經夠多了。”
    “也對。”宮師傅開心笑了，“那我明天跟她說一聲。”
    嚴進出提醒：“她是小市民心態，哄著幾句。即便她不高興，也犯不著太在意。在這兒工作，別得罪太太就行，其他人無所謂。”
    “呀？”宮師傅懵了一秒鍾，“你還不能得罪先生啊。他才是這個家的男主人。”
    嚴進出無奈瞥他，反問：“可你觀察過沒？這個家做主的人是誰？”
    “……太太。”宮師傅答，連忙補充：“不過，太太很疼先生的。”
    嚴進出翻白眼：“誰做主？這個家都是誰做主？”
    “太太。”宮師傅認真答。
    嚴進出點頭：“那就對了。隻要太太點頭，其他人的你都可以不理。你跟太太說一聲，誠懇一些，她保準讓你將曬幹的米飯帶回去。太太心善，會體恤人，隻要你不偷不搶不亂來，她會同意的。”
    “那是那是。”宮師傅附和：“太太一直很好商量，對大夥兒都很和善。”
    “你又錯了。”嚴進出搖頭：“你隻看了表麵，沒看內在。”
    “咋了？”宮師傅被逗笑了，反問：“我哪兒又錯了？”
    嚴進出道：“太太這人吧，看著和藹和善，可她是一個很有原則的人。她可以給你留餘地，但你不能踩她的底線，不然你連留下的機會都沒有。”
    宮師傅聽不明白。
    嚴進出將碗筷擱下，懶洋洋伸了一個懶腰。
    “她呀，跟她師傅差不多，都是同一類人。總之，跟她打好關係就行，其他人無所謂。但是，你必須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別做出格的事情，不然隻要她搖頭，以後就沒機會了。”
    宮師傅認真記下了。
    “那個……小嚴，你才來不久——好像比我更了解這個家似的。”
    嚴進出嗤笑：“觀察人，不靠時間長短，靠的是細致的分析和推斷。你呀，看事情還是隻愛看表麵。”
    “哦哦。”宮師傅絲毫不在乎，很樂意接受他的建議，“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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