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默默點頭。
    相比以往的敷衍，這次很認真。
    因為他們真的聽進去了，也確實鼓足了幹勁。
    決定這次下鄉，一定要做出點成績來。
    畢竟王大龍一個小小廠醫都能不辭辛苦，那麽努力。
    而他們可是人醫的醫生！
    不為別的，就衝“人民”倆字，就絕不能比一個廠醫的表現差！
    隻是他們還不知道，廠醫其實已經是過去式，真的正式見麵，他們高低得稱呼王大龍一聲王科長。
    在王科長的先進模範帶動下，當人醫小隊來到第一站秦家村的時候，已經是個個精神飽滿，鬥誌昂揚。
    就像是打滿雞血的戰士，隻等一聲號令，就能上陣殺敵。
    然而下車之後，很快就有人發現這裏的氣氛似乎不太對。
    群眾們貌似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熱情。
    但也不是冷淡。
    更不是敵意。
    可偏偏大家看他們的眼神都很奇怪。
    似乎是一種欲言又止，欲說還休。
    可不說的話，憋著又很難受的感覺。
    難受的同時卻又帶著幾分詭異的同情。
    為啥同情我們？
    小隊的眾人都是滿心問號，但這種事不好問，隻能先憋在心裏，等回頭有空再打聽一下。
    好在公社幹部和村支書還算是熱情，一路有說有笑的給眾人迎到了大隊院子裏。
    就是昨晚王大龍義診和睡覺的地兒。
    然後這剛一進門，就有幾個眼尖的看到了堆在角落的各種山貨。
    這麽多？
    幾人眼睛全都亮了一下。
    因為下鄉時間不是一天兩天，他們不可能自帶幹糧，都是吃公社大隊的飯。
    雖然也給糧票，但公社幹部會對他們進行一些加餐。
    這是待客之道。
    所以，他們想當然的認為那些東西是村子裏給他們準備的。
    看來這次下鄉能吃好的了。
    不過，這個念頭剛剛升起，他們就趕緊在心裏念叨了一聲慚愧。
    王大龍下鄉義診，據說隻吃窩頭鹹菜玉米糊糊。
    村民送的東西是一點都不要。
    絕對的艱苦樸素。
    而他們這剛來，啥都還沒做呢，怎麽好意思收村民這麽多東西？
    想到這，幾個醫生對視一眼，然後安排了一個代表，快步來到馬南星身邊，小聲嘀咕了兩句。
    馬南星聽罷，目光一掃，不由得感慨，秦家村的鄉親們實在是太熱情了。
    自己才剛到，他們就送了這麽多的東西，這叫自己如何過意的去？
    馬南星一個感動，直接握住了老支書的手，搖頭道：“秦書記，我們下鄉來是做義診的，不是來鄉下吃喝拿要的。”
    “更何況無功不受祿，這些東西我們不能要，而且這也太多了。”
    “留幾串蘑菇給我們下飯就好，其他的還是給鄉親們送回去吧。”
    老支書看著馬南星，臉上有短暫的錯愕。
    但他很快就反應過來，當即目光低垂，默然不語，隻是嘴角上的肌肉就跟過電似的瘋狂抽搐。
    記者已經掏出了相機，準備記錄這感人的一幕。
    這時候，秦大山帶著幾個人走了進來，看看角落的那些物資，又看看沉默不語的老支書，麵露遲疑之色。
    很快，數秒過去。
    馬南星不是笨蛋，已經意識到有哪裏不對勁，不由再次問道：“秦書記，有什麽問題嗎？”
    “有什麽話你不妨直說，我們是下來支援的，咱都是一家人。”
    “要是有什麽為難的事情，您隻管說，不用那麽生分。”
    老書記心想我咋說，我倒是不生分，我就是怕你們太尷尬啊。
    眼見老書記還在遲疑，秦京茹探頭探腦的走了進來，小聲問道：“二伯你們怎麽還不動手？”
    “王醫生不是說讓你們把大家送他的東西都給各村還回去麽？”
    馬南星：……
    一群醫生護士：……
    ！！！
    ヾ(???)?
    院子裏瞬間多了十幾張尷尬臉！
    老支書眼神無奈，他是想著讓王大龍在人醫麵前露個大臉。
    畢竟這可是人醫，在他的樸素思想裏，人醫就是最牛的。
    但他絕對沒想過讓人醫的醫生這麽尷尬。
    畢竟人家是下來做好事的。
    可事情就是這麽巧，湊到這了，咋辦？
    這一刻，整個大院裏都充滿了尷尬的氣氛。
    唯有那個記者不受影響，反而像是嗅到了腥味的鯊魚，激動的都快炸了。
    本來他就覺得王大龍下鄉救人的事情值得報道。
    結果沒想到，這件事居然還有別的料！
    此時此刻，他要是再沉默下去，就白當這個記者了。
    記者看向秦京茹，兩眼放光的問道：“同誌，剛才你說，那些物資是村民送給王醫生的，這個具體是怎麽回事，你方便詳細說一說麽？”
    不僅是記者，人醫的那些醫生都看向了秦京茹。
    雖然這會大家都很尷尬，但尷尬歸尷尬，並不影響他們渴望真相，看看這到底是怎麽個情況。
    秦京茹眨眨眼，這次倒是很懂事的沒吭聲，而是看向老支書，讓他說話。
    老支書歎了口氣道：“馬院長，別急，你們先坐，大山，你給找些凳子過來，我和馬院長好好說說昨天的事。”
    “好嘞，大家稍等。”
    很快，眾人落座，老支書開始對昨天的事情進行複盤。
    “王醫生啊，他可是一個大好人。”
    “昨天我們去人請他……”
    “本來王醫生看完病就打算離開的，畢竟今天還要上班。”
    “但王醫生在這片名聲實在太好，其他村子人知道了，陸續有很多人找了過來。”
    “看到那麽多群眾都在，於是王醫生就決定不走了。”
    “就是咱們現在坐的地方，臨時來了一次義診。”
    “因為時間緊，人又多，他連飯都沒吃，中間就喝了幾口涼水。”
    “一直忙到快淩晨一點，這才送走了最後一位病人。”
    “最後也隻是吃了一碗麵條。”
    “中間好多鄉親們都送他東西，想讓他收下，但王醫生說什麽都不答應。”
    “他們隻能悄悄把東西留下，後來等王醫生睡著了，這才有我們村的人悄悄給搬到了這邊。”
    “我知道，王醫生應該還是不會要，但我尋思著，好好說說，讓他收點自己喜歡吃的，應該不難。”
    “可我哪想到，等我們早上起來，發現王醫生的自行車不見了，這才知道人家早就走了，當時應該天都沒亮。”
    “而且王醫生還留給了我們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