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太平洋籠罩在詭異的靜默中，連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都消失了。李牧懸浮在千米高空，全身燃燒的白焰將雲層映照得如同白晝。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那些新生的皮膚紋理正在緩慢重組，每一道紋路都閃爍著微弱的星光。
    "這就是...容器的感覺..."
    他的聲音帶著三重混響，最底層是汐的機械音，中間夾雜著明尊的沉穩，最表層才是他自己的聲線。燃燒殆盡的綠鱗灰燼在周圍旋轉，每一粒灰燼都映出不同的記憶片段。
    海底漩渦的中心，銀發少女的下沉速度突然減緩。她的長發在暗流中舒展，發梢末端綻放出細小的白色花苞。這些花苞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轉眼間就開成了巴掌大的五瓣花，花蕊處跳動著藍色的靈能火苗。
    胚胎蜷縮在她懷裏，胸口黑色晶體的裂紋已經蔓延到全身。晶體深處傳來齒輪卡死般的刺耳摩擦聲，某種粘稠的黑色物質正從裂縫中滲出，在海水中扭曲成蛇形的霧狀物。
    "它要逃！"
    蘇小雨的瞳孔驟然收縮。她赤腳踏上波濤洶湧的海麵，腳下自動浮現出由數學符號組成的透明路徑。每邁出一步，就有新的方程式從她皮膚上剝落，在身後形成一道浮動的光橋。
    死亡穀的方向突然傳來十二聲鍾鳴。每一聲都讓太平洋的海水震顫，浪尖迸濺出翡翠色的火花。鍾聲過後，十二道不同顏色的光柱從世界各地的極光觀測站升起，在平流層交匯成一個巨大的光環。
    李牧突然痛苦地弓起身子。他燃燒的白焰中浮現出無數細小的黑點，像是火焰本身正在被汙染。這些黑點快速增殖，轉眼間就覆蓋了他半邊身體。
    "李牧！"蘇小雨的呼喊被突然掀起的百米巨浪吞沒。
    海底深處，銀發少女突然睜大眼睛。她的左眼翡翠色褪去，變成純粹的晶體狀，右眼的黑曜石則融化流淌，在臉頰上形成一道黑色的淚痕。那些在她發梢綻放的白花開始急速凋零，花瓣脫落處滲出淡藍色的汁液。
    "原來...是這樣..."
    她低頭看著懷中的胚胎，聲音輕得如同歎息。胚胎胸口的黑色晶體突然炸裂，無數碎片像子彈般四射而出。其中最大的一塊直接貫穿了少女的胸口，卻沒有流血——傷口處湧出的是星雲般的量子霧靄。
    海麵上的蘇小雨突然跪倒。她感到一陣劇痛從胸口炸開，低頭看見自己的皮膚下浮現出與銀發少女完全相同的傷口。數學符號組成的光橋開始崩塌，符號一個接一個熄滅。
    "共生連接...我們和她是..."
    她的話沒能說完。太平洋上空的光環突然收縮，化作一道直徑不足十米的光柱直插海底。光柱所過之處，海水瞬間氣化，形成一條短暫的真空通道。
    李牧的白焰在這一刻完全熄滅。他像斷線的木偶般從高空墜落，卻在即將觸及海麵時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住。十二片巨大的翡翠色花瓣從海底升起，組成一朵盛開的蓮花將他包裹其中。
    海底漩渦中心，銀發少女的身體已經開始量子化。她的左臂最先分解，化作無數光點融入周圍的海水。那些光點所到之處，黑色的蛇形霧狀物發出刺耳的尖叫，像被灼燒般蜷縮起來。
    "媽媽..."
    胚胎突然發出清晰的呼喚。它伸出正在融化的小手，輕輕按在少女胸口的貫穿傷上。令人震驚的是，傷口處湧出的量子霧靄突然改變了流向，開始反向注入胚胎體內。
    海麵上的蘇小雨猛地抬頭。她感到某種龐大的信息流正通過共生連接湧入意識——那不是數據，不是記憶，而是某種更原始、更本質的東西。
    "情感..."她喃喃自語，"最純粹的情感能量..."
    死亡穀的十二道光柱突然改變顏色，從七彩轉為純淨的白。這光芒穿透雲層，照亮了整個世界。所有被極光感染過的人類都停下動作，仰頭望向天空。他們的眼角不約而同地滑落淚水，這些淚滴在離開臉頰的瞬間氣化，升騰成無數細小的光點向太平洋匯聚。
    海底的銀發少女露出微笑。她的身體已經透明到能看見內部流動的星雲，唯有胸口被貫穿的位置保留著實體——那裏開出了一朵小小的雙色花，黑白花瓣以違背常理的方式相互纏繞。
    "這就是...第七元素..."
    她的聲音直接在所有生命體的意識深處響起，不分種族，不分語言。
    "不是愛..."
    "不是恨..."
    "而是選擇的權利..."
    隨著最後一個音節落下，她的身體完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朵巨大的量子之花在海底綻放，花蕊處懸浮著胚胎純白的靈體。黑色晶體殘留的碎片在花莖上纏繞，像是一條守護的蛇。
    太平洋恢複了平靜。李牧從翡翠蓮花中走出，身上的紋路已經穩定。蘇小雨站在海麵上，腳下是由發光方程式組成的全新大陸。
    在他們中間的海底深處，那朵量子之花輕輕搖曳，每一片花瓣上都映著不同紀元的影像。而在花蕊中心，一個小小的身影正在安睡。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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