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朵建木花綻放時，整座茅山突然安靜得可怕。連慣常的山風聲、鳥鳴聲都消失了，隻剩下我腕間桃木劍的嗡鳴在耳膜上震動。花蕊中騰起的紫煙在空中凝結成北鬥七星的圖案，每顆"星辰"都拖著細長的光尾，指向西北方太平洋上空某個看不見的點。
    "代掌教..."經堂長老的聲音突然年輕了許多，我回頭看見他臉上的皺紋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舒展，"建木的香氣..."
    我這才注意到，所有聞到花香的弟子眼中都浮現出與桃木劍相同的雲篆。他們的道袍無風自動，袖口、衣擺處滲出細密的金色光點，在晨光中如同流動的星河。最年長的幾位長老頭頂浮現出虛幻的道冠——那是茅山典籍記載的"三花聚頂"異象。
    "咚——"
    紫霄宮的晨鍾突然自鳴。青銅鍾體上雕刻的二十八宿次第亮起，鍾錘撞擊處迸發的不是聲波，而是肉眼可見的靈氣漣漪。當漣漪擴散到建木周圍時，樹下的詭異影子突然立體化，變成一道旋轉的光門。
    "玄霄師兄！"守門小道士驚呼著指向我腳下。
    青石板不知何時變成了透明的水晶質地。透過這層"鏡麵"，清晰看見地底三百丈處的十二尊玉像正在融化，玉液順著地脈流向西北。而我的倒影...竟然穿著師父的紫霄絳袍，額間還多了一道劍形金紋。
    桃木劍突然脫手飛出，懸在建木第七朵花前。花瓣上的露珠被劍氣激發，化作七道水箭射向不同方位：
    第一箭穿透紫霄宮長明燈，青紫火焰"轟"地躥高三尺；
    第二箭擊中藏經閣廢墟中的桃木劍，炭化的鎖靈繩灰燼重新凝聚；
    第三箭沒入我掌心的微型紫霄劍，劍身暴漲至三尺六寸；
    第四箭...
    當第七箭消失在西北天際時，太平洋方向傳來悶雷般的回響。建木的七朵花同時凋謝，花瓣卻不墜落，而是懸浮在空中組成北鬥七星的形狀。
    "時辰到了。"我握住恢複原狀的紫霄劍，劍柄上的"歸墟"二字正散發著灼熱溫度。
    踏入樹影形成的星門前，我最後看了眼紫霄宮。所有弟子已自發列成"周天星鬥大陣"，他們眼中的雲篆投射到空中，與建木花瓣組成的北鬥相互呼應。最前排的經堂長老雙手捧著一個玉盒——那是玄明師伯命燈所化的水晶球，此刻球內的第十三顆光點正劇烈閃爍。
    星門內的空間扭曲感遠超預期。我的道袍袖口開始分解成光粒，皮膚下的血液顯現出星河般的流動軌跡。當眼前的白光散去時，腳下已不是預想中的太平洋海麵，而是一段半透明的翡翠階梯——與青銅古鏡中顯示的景象一模一樣。
    階梯兩側堆滿的白骨比鏡中所見更為駭人。最近的一具骷髏還保持著盤坐姿勢，骨掌中捧著塊龜甲，上麵刻著商周時期的甲骨文："歸墟非死地"。
    紫霄劍突然發出龍吟般的清響。劍尖自動指向階梯上方，那裏漂浮著十二盞青銅燈——正是師父他們帶入星門的法器。燈焰已微弱如豆，但排列方式赫然是茅山最高秘傳的"十二元辰鎖魔陣"。
    "師父？"我的聲音在階梯上形成肉眼可見的音波。
    沒有回應。隻有階梯盡頭那扇青銅巨門上的"歸墟"二字，在劍光照耀下泛著血色的反光。當我邁上第七級台階時，懷中的微型紫霄劍突然飛出，與手中的長劍合二為一。劍身上的雲篆如活物般遊動，最終組成《度人經》第四十九篇的破獄咒。
    "哢嗒。"
    階梯盡頭傳來機關轉動的聲響。青銅門緩緩開啟一道縫隙，暗紅色的霧氣如活物般湧出。霧氣中浮現出十二道模糊身影，每人手中都托著一盞將熄的青銅燈。
    "持...劍..."最前方的紫袍道人抬起頭，露出的卻是玄明師伯的麵容，"快..."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我這才驚覺十二盞燈的火光正在被門內某種存在吞噬，師伯們的身體已經半透明化。紫霄劍突然變得重若千鈞，劍尖自動刺向自己的心髒位置——
    千鈞一發之際，建木的香氣突然彌漫開來。我回頭看見星門入口處，茅山弟子們組成的周天星鬥大陣正通過某種超越空間的聯係，將靈力源源不斷輸送過來。他們眼中的雲篆脫離瞳孔，順著建木的根係直達歸墟。
    "原來如此。"我終於明白師父的布局，"建木是橋梁，紫霄是媒介，而持劍人..."
    劍尖刺入心口的刹那，沒有預想中的劇痛。相反，某種超越肉體的通透感席卷全身。我看到自己的心髒變成了水晶般透明的器官，每一次搏動都泵出星河般的光流。這些光流順著血管注入紫霄劍，劍身上的破獄咒一個個亮起，化作實體金字飛向青銅門。
    "歸墟非虛。"我踏著滿地白骨走向師伯們，"諸位師長，弟子來晚了。"
    當第一個金字觸及青銅門時，整段翡翠階梯劇烈震動。門縫中伸出的暗紅觸須如遭雷擊，迅速縮回。十二盞青銅燈突然大放光明，燈焰中浮現出茅山七十二峰的虛影。
    玄明師伯的嘴角微微上揚。他與其他十一位師長同時抬手，將青銅燈拋向空中。燈火連成一道光環，正好套在紫霄劍的劍鋒上。
    "記住順序..."師伯的身影開始消散，聲音卻愈發清晰，"度、人、解、厄、破、獄..."
    這是星鬥大陣六根銅柱上的文字！我猛地抬頭，看到青銅門完全敞開的內部景象——不是什麽恐怖絕地，而是一片浩瀚的星空。十二個光點正在星空中勾勒出某種龐大的陣法，每個光點都對應著一個被收割者控製的文明。
    紫霄劍突然自行飛向星空深處。我緊隨其後，踏入門內的刹那，聽到身後傳來建木崩塌的巨響。歸墟之門開始閉合，最後映入眼簾的，是茅山弟子們通過建木根係傳來的金色靈力，正沿著翡翠階梯奔湧而來...
    當黑暗完全籠罩視野時，手腕突然被什麽冰涼的東西纏住。低頭看去，是玄明師伯的鎖靈繩——它不知何時跨越空間，正將某種龐大的信息流注入我的經脈。
    星空深處，紫霄劍的劍尖亮起一點寒芒。借著這點微光，我看到前方漂浮著十二具水晶棺。每具棺中都躺著一位道人，正是進入歸墟的師父他們。而棺槨排列的方式，赫然是...
    "周天星鬥大陣。"鎖靈繩傳來師伯最後的訊息，"持劍人，該布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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