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血色鍾聲再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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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霧未散,景陽鍾的悶響又撞進雁門關的青磚縫隙裏。
    林風握著短槍的手背上青筋凸起,槍尖的金芒隨著《乾坤訣》內力翻湧明滅——這鍾聲裏混著破音的顫,像極了十年前血無痕組織刺殺先皇時,用特殊手法敲擊的警示信號。
    "蘇將軍!"他轉身時帶起一陣風,刮得演武場的火把劈啪作響,"立刻點齊三百輕騎,半個時辰後隨我進京!"
    蘇婉兒正用布巾擦拭玄鐵劍上的血漬,聞言抬眼,劍穗上的紅珊瑚珠子撞在鐵甲上,"叮"的一聲脆響。
    她把劍"當"地插入演武場的青石板,濺起幾點火星:"雁門關剛打退北戎偷襲,防線空了三成。"
    "所以需要你。"林風從懷中摸出半塊虎符拍在石桌上,那是今早從京城送來的調兵憑證,"我讓鐵衛傳信,山西道的援軍三日後到。
    這三天,你把老弱兵丁撤到二線,箭樓加派嘹望手,馬廄挪到東山坳——"他突然頓住,喉結滾動兩下,"影無痕昨夜往皇宮塞了火藥,這鍾聲...怕是調虎離山的引子。"
    蘇婉兒的指尖在劍柄上叩出急促的節奏。
    她望著林風染血的青布短打,又望向關外翻湧的晨霧,突然扯下鬢邊的銀簪,"唰"地紮進石桌:"我讓張統領帶五百人守關,自己帶兩百精騎跟你去。"
    "不行。"林風按住她的手腕,掌心能觸到她鐵甲下滾燙的體溫,"雁門關若失,北戎騎兵七日就能踏平冀州。"他鬆開手,從懷裏掏出柳如煙剛送來的血書,"柳姑娘說影無痕在地道劫聖駕,我帶輕騎走官道,你守關,順便——"他指了指演武場角落縮成一團的敵將,"再審審那北戎細作,他們的馬隊裏混著中原口音的騎手。"
    "明白。"蘇婉兒突然扯下披風裹住他的肩,粗布摩擦聲裏帶著幾分狠勁,"若遇埋伏,你用短槍挑三下,我讓信鷹給你送弩箭。"
    這時一陣鴿哨掠過頭頂。
    柳如煙從演武場的望樓躍下,月白裙角沾著露水,發間的珍珠步搖還掛著蜘蛛網——顯然是剛從情報密閣趕過來。
    她手裏攥著個青銅編鍾模型,是用雁門關守軍的廢箭熔鑄的。
    "林大人,這鍾聲有問題。"她把編鍾往石桌上一放,蔥白指尖按在第三枚鍾鈕上,"景陽鍾是響銅鑄的,正常敲擊餘音能繞梁半柱香。
    可剛才那聲..."她屈指一彈編鍾,嗡鳴裏竟帶出一絲沙啞的破音,"像被浸了水的牛皮蒙住了鍾口——血無痕當年傳遞坐標,就是用這種改調的鍾聲。"
    林風的瞳孔驟然收縮。
    十年前他在太學當書童,曾偷聽到血無痕殺手討論:用浸過狗血的牛皮蒙鍾,能讓鍾聲頻率偏移,配合《樂律密典》裏的"五音定位法",就能標出具體地點。
    "我試著對了《密典》的"角徵宮商"。"柳如煙從袖中抖出一卷染著茶漬的樂譜,翻到最後一頁時,指節微微發顫,"坐標在京城西南三十裏,斷魂穀。"
    "斷魂穀?"蘇婉兒的劍眉擰成結,"那地方我隨父親剿匪時去過,穀裏全是毒瘴,十年前血無痕老巢被端後,就封了穀口。"
    "所以才是最好的藏兵處。"林風用短槍挑起石桌上的虎符,金芒在虎紋上流轉,"柳姑娘,你立刻回京城,把坐標傳給楚瑤公主。
    蘇將軍,你守好雁門關,我帶輕騎先去斷魂穀探路。"
    "我和你一起。"柳如煙突然抓住他的衣袖,指尖涼得像冰,"斷魂穀的毒瘴我懂解法,當年我娘...教過我。"她話音未落,演武場的木柵門被撞開,一個渾身是泥的鐵衛滾進來,懷裏還護著半卷羊皮地圖。
    "林大人!"鐵衛吐出嘴裏的草屑,"公主讓小的帶話,她調了鐵衣衛和禁軍在斷魂穀外布了三道封鎖線,還翻出了當年血無痕老巢的密道圖——"他把地圖往石桌上一攤,褶皺裏掉出半塊碎玉,"另外...公主說,影無痕可能不在地道,他的人今早劫了給景陽鍾換鍾繩的工匠。"
    林風的短槍"當"地戳進石板。
    他撿起碎玉,發現背麵刻著"影"字——和今早翡翠裏滾出的虎符材質一模一樣。
    晨霧突然濃重起來,遠處傳來戰馬嘶鳴,是輕騎已經集結完畢。
    "柳姑娘,你拿地圖回京城找楚瑤。"林風把碎玉塞進柳如煙掌心,"蘇將軍,守關。"他翻身上馬時,短槍在晨霧裏劃出一道金弧,"我倒要看看,影無痕藏在斷魂穀的,究竟是火藥,還是——"
    "刀。"蘇婉兒的聲音被風卷著送過來。
    她站在演武場中央,玄鐵劍映著朝霞,像一團跳動的血,"林郎,若聽見三聲鶴鳴,便是北戎援軍到了,你快走。"
    林風策馬衝出雁門關時,晨霧裏的鍾聲又響了。
    這次他聽得分明,破音裏藏著一絲極輕的"嗡",像某種巨獸的低吟。
    他摸了摸懷裏柳如煙塞進來的解毒丹,突然想起十年前禦書房的夜——先皇被刺那晚,景陽鍾也是這麽悶響著,燭火映著滿地血,把他抄書的手都染成了紅。
    斷魂穀的穀口比記憶中更荒涼。
    林風勒住馬時,馬蹄陷進半尺厚的腐葉裏,腐臭混著若有若無的腥甜——是毒瘴的味道。
    他取出柳如煙給的竹筒,往空中一撒,綠色粉末遇風散開,瘴氣立刻像被刀割開般,露出一道僅容一人通過的小徑。
    沿著小徑走了半柱香,石崖上突然露出個一人高的石洞。
    林風剛摸出火折子,腳邊的腐葉突然簌簌亂動——他猛地後跳,短槍橫掃,一截鏽跡斑斑的鐵箭"叮"地撞在槍杆上,擦著他的耳垂飛進石壁。
    "好手段。"暗啞的笑聲從石洞裏飄出來。
    林風的《乾坤訣》內力瞬間布滿全身,他看見洞口的陰影裏走出個穿黑袍的人,腰間懸著柄青銅劍,劍鞘上的雲紋被血漬浸得發黑。
    "林少俠,久違了。"那人摘下麵具時,晨霧恰好散開一線。
    林風的短槍差點落地——這張臉,分明和十年前刺殺先皇的血無痕殺手畫像一模一樣,可他記得清清楚楚,血無痕首領早被先皇的暗衛碎了屍。
    "你...不是影無痕。"林風的聲音像浸了冰,"影無痕昨夜還在京城塞火藥。"
    "我就是影無痕。"黑袍人撫過劍鞘上的血漬,"或者說,每一個接過這把劍的人,都是影無痕。"他突然抬劍指向林風的咽喉,"你以為你贏了?
    不,這才是真正的開始..."
    林風的短槍迎上去,金芒與青銅劍相撞,濺起一串火星。
    在火花裏,他看見黑袍人眼底閃過一絲狂熱:"真正的幽主,即將歸來..."
    話音未落,石洞裏突然傳來重物坍塌的轟鳴。
    林風旋身撞開黑袍人,短槍挑開一塊墜落的碎石——石縫裏露出半截腐爛的木牌,背麵用朱砂寫著"影無痕親啟"。
    晨霧重新漫上來時,黑袍人已經不見了。
    林風握著木牌的手在抖,牌上的朱砂被霧水暈開,竟顯出一行小字:"幽主未死,血祭將起"。
    他望著石洞裏深不見底的黑暗,突然聽見遠處傳來三聲鶴鳴——是蘇婉兒的信號。
    林風翻身上馬時,懷裏的木牌硌得胸口生疼,他望著東方被血雲染透的天空,終於明白:十年前的血,不過是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