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影斷引魂·刀出舊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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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風卷著晨霧掠過祭壇,林風站在邊緣,右肩那道滲血多日的殘印此刻竟像被施了定魂術——暗紅血痂下翻湧著銀藍真氣,如熔爐吐息般時隱時現。
    他垂眸望著自己的手掌,九道半透明殘影正隨著呼吸在虛空中次第浮現,最淡的那層幾乎與山霧融為一體,最清晰的卻連指節的紋路都纖毫畢現。
    "九息疊影..."他喉間溢出低笑,聲音裏裹著幾分劫後餘生的沙啞,"原來《乾坤訣》與《天工錄》的共生,不是強行糅合,是互為經緯。"識海裏那兩團金藍火焰此刻安靜得反常,金焰中幼年抄書的竹案泛著暖光,藍焰裏天工閣的青銅齒輪緩緩轉動,兩種畫麵交疊處,他終於看清了那道糾纏多日的"雙生之影"——不過是自己功法反噬時,在另一個時間維度投下的鏡像。
    "閣主!"蘇婉兒的驚鴻劍還插在兩步外的泥土裏,她卻已搶步到林風身側,指尖幾乎要碰到他的衣袖,又在最後寸許頓住。
    少女眉峰緊擰,眼底翻湧著比山霧更濃的擔憂:"你方才吐了三口血,現在真氣又亂成這樣......"話未說完,她突然瞥見那九重殘影裏,有一道正與林風同步抬臂,動作分毫不差,卻比本體慢了整整兩息。
    蘇婉兒後頸的寒毛再度豎起。
    她習武十七年,見過最精妙的分身術也不過是障眼法,可眼前這九重身影分明帶著實質氣勁——最末那道殘影掠過她發梢時,竟真的掀亂了她束發的紅繩。"你......"她嗓音發顫,忽然想起昨日深夜林風在寒玉池邊說的話:"婉兒,我總覺得這具身體裏藏著另一個"我",不是敵人,是......未完成的自己。"
    此刻她終於懂了。
    林風不再是單純的武者,更像一場懸而未決的因果——他的每一次揮拳、每一縷真氣,都在不同的時間線上同時存在。
    蘇婉兒伸手按住腰間的"縛靈釘",那是她專為壓製暴走武者特製的法器,可指尖剛觸到冰涼的釘柄,她便猛地縮回手。
    青銅釘上還留著前日林風失控時灼出的焦痕,此刻在晨光裏泛著暗啞的光。
    "你若成了刀,我便做你的鞘。"她輕聲說,聲音被山風卷得很輕,卻像根細針紮進林風耳中。
    少女轉身時,腰間玉佩撞在劍鞘上,發出清響。
    她拔起驚鴻劍,劍鋒挑起地上的玄鐵令旗拋向空中:"守護營聽令!
    東峰三隊清剿後山殘敵,西峰二隊封鎖所有密道,違者——"她劍鋒一旋,將半空中的令旗劈成兩半,"按通敵論處。"
    山腳下立刻傳來整齊的應和聲。
    蘇婉兒側頭瞥了眼正在收飛鳶的柳如煙,又望了望蹲在寒玉池邊記錄數據的楚瑤,這才重新看向林風。
    少年的衣袍被風掀起,露出腰間那枚半舊的書袋——那是他當年在書肆當學徒時用的,此刻正隨著九重殘影一起飄動,倒像是九個不同時間的林風都背著同一本書袋,穿過歲月朝她走來。
    "柳姑娘!"蘇婉兒提高聲音,"那星圖玉簡可還在?"
    "在這兒!"柳如煙的回應帶著幾分雀躍。
    她正蹲在青銅柱旁,星盤在膝頭轉得飛快,另一隻手握著刻滿紋路的地脈羅針。
    方才被林風震散的星軌殘光還浮在空中,她指尖蘸了蘸口水抹在羅針上,看那根細針突然劇烈震顫,直指觀星台方向。"找到了!"她低呼一聲,從懷中抽出羊皮紙唰唰繪製,筆鋒突然頓住——地圖上的密室結構,竟與她前日偷看林風療傷時的經絡圖有七分相似。
    "這不是藏身之地......"她望著圖上曲曲折折的線條,喉結動了動,"是"母體"。"
    "什麽母體?"楚瑤的聲音從寒玉池邊傳來。
    她正蹲在池邊,指尖輕點水麵,水麵立刻映出方才戰鬥的全息投影——林風揮拳時的殘影、青銅柱上的星軌、那隻穿透虛空的幽光手,全都被她用"水鏡錄"法保存了下來。
    少女額間沾著水霧,手中算盤劈啪作響:"時間差三息,能量衰減率百分之十七,空間錨點......"她突然抬頭,眼睛亮得驚人,"林公子的新招式,是在空間裏設定"力之刻痕"!
    就像在時間線上釘釘子,等時機到了再觸發。"
    "那有什麽危險?"蘇婉兒湊過去,見水麵投影裏,一道殘影的拳風正穿透她昨日留下的劍痕。
    "若失控......"楚瑤指尖掐算,忽然打了個寒顫,"可能會讓局部時間紊亂。
    比如這道殘影本該三息後爆發,若錨點鬆動,它可能提前十年,或者延後百年。"她轉身從藥囊裏取出朱砂筆,在符紙上畫了個螺旋紋,"這是"時息符",能暫時凝固錨點。"她將符紙折成小團,塞進蘇婉兒的劍鞘夾層,"若他陷入自我循環,用劍尖挑破這符。"
    林風站在祭壇中央,聽著身後的對話,唇角微微揚起。
    他能清晰感知到蘇婉兒的緊張、柳如煙的震驚、楚瑤的憂慮,這些情緒像絲弦般在他識海裏震顫,卻不再幹擾他的氣機。
    九道殘影隨著他的呼吸起伏,最末那道甚至開始自發調整角度,仿佛在替他預演接下來的每一步。
    "該做個了斷了。"他輕聲說,聲音裏沒有往日的鋒芒,反而像塊被磨去棱角的玉。
    他抬手,掌心對準祭壇下方——那裏是柳如煙定位的密室方向。
    九重殘影同時抬臂,動作從模糊到清晰,最末那道在三息後才完全凝實。
    "轟!"
    整座遺址劇烈震顫。
    祭壇地磚裂開蛛網般的紋路,地下傳來青銅器摩擦的尖嘯。
    林風望著那道細縫裏透出的幽光,瞳孔微縮——密室中懸浮著一具青銅棺槨,棺麵刻著的符印,竟與他右肩的殘印分毫不差。
    "你竟敢......斬斷引魂絲?"
    天際傳來悶喝。
    那道戴青銅儺麵的身影不知何時降到了百米外的山巔,手中長杖重重頓地,地麵裂開數道深溝。
    儺麵下的聲音帶著金屬摩擦般的刺耳:"那是前朝留下的命魂鎖,你斬斷它,等於......"
    "等於換鎖。"林風打斷他,仰頭望向山巔。
    晨光穿透他的九重殘影,在地麵投下重疊的影子,"你引魂,我斷影——從今日起,這具身體的鎖,由我來握。"
    儺麵下傳來倒吸冷氣的聲音。
    林風能感知到對方的真氣突然紊亂,像被戳破的氣球般瘋狂外泄。
    他右肩的殘印突然灼熱起來,銀藍真氣如活物般鑽入他的經脈,在識海裏畫出新的軌跡。
    "林公子!"蘇婉兒的驚呼傳來。
    林風轉頭,見她正指著他的腳下——九道殘影的影子不知何時纏在了一起,在地麵畫出個複雜的星圖。
    "無妨。"林風搖頭,他能清晰感知到每道殘影的氣機,"這是......共生的印記。"
    山風突然變急,卷著寒玉池的水霧撲來。
    水霧中,那兩朵並蒂的金藍火焰愈發清晰,仿佛在為這場蛻變喝彩。
    柳如煙的飛鳶掠過雲層,帶回觀星台地底的最新探測數據;楚瑤的算盤仍在劈啪作響,記錄著時間錨點的波動;蘇婉兒握緊驚鴻劍,目光死死鎖著山巔的儺麵身影。
    林風低頭,望著自己右肩的殘印。
    此刻那枚符印不再滲血,反而泛著幽藍的光,像塊被激活的古玉。
    他緩緩抬臂,九重殘影同步動作,在虛空中畫出九道光痕。
    山巔的儺麵身影突然後退半步,長杖上的青銅鈴鐺發出急促的脆響。
    "明日。"林風望著天際翻湧的雲,輕聲說,"該去會會那些等著看我笑話的人了。"
    山腳下突然傳來號角聲。
    聯盟守護營的探馬快騎正沿著山道疾馳而來,馬背上的旗手舉著染血的令旗——邊境急報。
    林風望著那抹飛掠的紅,右肩殘印的幽光突然大盛,照得他半邊臉都泛起青藍。
    他抬起手,九重殘影的手掌同時虛按。
    山巔的儺麵身影猛地轉身,長杖劃出防禦光罩,卻見那九道掌風並未襲來,隻是在虛空中凝成九枚光釘,釘向不同的方位。
    "這是......"柳如煙的聲音帶著顫音。
    "預演。"林風收回手,目光投向遠方。
    那裏,千軍列陣的輪廓已在晨霧中若隱若現,"明日,我會立**軍之前。"他低頭看了眼右肩的殘印,幽光流轉間,仿佛有古老的紋路在皮膚下蘇醒,"而他們,會記住這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