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誰在替天調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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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帳中燭火在晨風中晃了晃,林風掌心那半枚虛口狀的"代天印"仍泛著淡金,《守衡謠》的餘音像蛛絲般纏在他耳際。
    他閉目時,識海裏"衡道心印"正緩緩旋轉,與"無主真意"交纏出的光帶順著經絡遊走,最後在丹田處凝成一線——那是方才注入"音律密鑰"時,意外形成的"共鳴脈絡"。
    "以前是我在聽天意......"他喉間溢出輕笑,指腹摩挲著掌心血痕,"現在,是我替天定調。"
    帳簾掀起的瞬間,蘇婉兒的銀甲先撞進視野。
    她發間銀鈴未褪,劍穗上還沾著晨露,顯然是從校場直接趕來:"林帥召我?"話音未落,目光已落在他掌心的虛印上,瞳孔微縮。
    "七日。"林風屈指叩了叩案上竹簡,"我要全軍能隨"謠律"而動——不是靠命令,是靠本能。"他抬眼時,眼底泛著熔金般的光,"婉兒,你最懂劍與氣的共鳴。
    去校場,用血玉劍的震顫當節拍器。"
    蘇婉兒的手不自覺撫上劍柄。
    那柄陪著她從漠北殺到江南的血玉劍,此刻正隔著劍鞘發燙。
    她解下劍拋給林風——劍刃未出,劍身卻已發出清越震顫,竟與《守衡謠》的節拍分毫不差。"這是方才試練時......"她聲音發顫,"劍自己在應和。"
    林風接住劍,指腹劃過劍柄鑲嵌的九顆星痕。
    那些他親手為她刻下的星紋,此刻正隨著劍身震顫流轉微光。"不是劍應和,是天地在應和。"他將劍遞回,"去教他們。
    劍不出鞘時,氣引律;劍出鞘時,律化刃。"
    蘇婉兒接過劍的刹那,劍鳴突然拔高。
    她轉身時銀甲生風,帳簾被帶得嘩啦作響:"末將三日後交第一支"人律營"。"話音未落,人已消失在晨霧裏。
    "林帥。"
    柳如煙的聲音像片羽毛,從帳角飄來。
    她換了身月白紗衣,星盤抱在胸前,銀線還沾著觀星台的露水。"逆頻波紋在北方荒原閉合了。"她將星盤轉了半圈,青銅盤麵映出荒原地圖,"黑淵窟。"
    林風的手指在案上輕點。
    黑淵窟,王雄當年私養死士的老巢,他在刑部卷宗裏見過三次——每次都標著"無活人進出"。"怎麽確定?"
    "比對了近五日所有被幹擾的夢境。"柳如煙指尖劃過星盤銀線,三枚碎玉突然從袖中跌落,"這三個敵將的夢,都在重複同一段無詞吟唱。"她撿起碎玉貼在耳畔,竟真有若有若無的調子溢出,"和《守衡謠》前奏......"
    "像學生偷師。"林風接話,眼底寒芒一閃。
    "不是偷師。"柳如煙將星盤重重按在案上,銀線突然纏住林風的手腕,"他們在搶時間。
    "代天之局"若被他們先完成......"她喉結動了動,"會變成"弑神之祭"。"
    帳外突然傳來馬蹄聲。
    柳如煙手忙腳亂收回銀線,卻見信使滾鞍下馬,懷裏抱著個染血的竹筒——正是蘇婉兒的飛鴿傳書。
    她拆開看了眼,臉色驟變:"黑淵窟,三日內必有異動。"
    "去傳信楚瑤。"林風抓起案上令旗擲出,令旗擦著柳如煙鬢角釘在帳柱上,"讓她用織夢術鎖死敵將神識。"
    楚瑤的帳中飄著沉水香。
    她跪坐在草席上,七枚玉佩懸在頭頂,絲線被內力繃成七道銀弦。
    聽見帳外腳步聲時,她指尖微顫,一枚玉佩突然墜下——是柳如煙的傳訊玉。
    "黑淵窟。"她輕聲念出,腕間未愈的血痕突然發燙。
    那是前日替林風引動"補天之縫"時留下的,此刻金芒正順著血痕爬向七枚玉佩。
    她咬了咬唇,將指尖按在眉心,神識如遊魚般紮進夢境長河。
    這次她沒有織夢,而是逆著河流行進。
    敵國戰神的神識像團黑霧,邊緣還沾著血腥氣。
    她屏住呼吸貼上去,竟聽見黑霧裏傳來嗚咽——是《守衡謠》的變調。"執衡者死,天怒降世......"那聲音像被泡在血裏,每個字都滴著腐臭。
    楚瑤的指甲掐進掌心。
    她望著黑霧深處那尊青銅儺麵——敵國戰神正對著它跪拜,額頭抵著地麵,像條被抽了脊骨的狗。"你們怕的不是我寫夢。"她在神識裏冷笑,"是怕我們唱的,才是真天意。"
    她指尖在虛空中劃出銀線,將一道"回響刺"埋進變調的間隙。
    那是用她的血和《守衡謠》原曲編的鎖,隻要敵方敢啟動祭祀......
    "公主!"帳外傳來小宮女的驚呼,"林帥來了!"
    楚瑤猛地睜眼,七枚玉佩"當啷"墜地。
    她抹了把額角冷汗,看見林風正站在帳口,右臂空袖被夜風吹得獵獵作響。
    他手裏攥著半塊焦糖糕,糖霜在月光下閃著碎鑽似的光。
    "又沒吃飯?"楚瑤起身要去拿食盒,卻被他攔住。
    林風走到她麵前,將焦糖糕輕輕埋進帳角的碑縫裏。
    指尖咬破的瞬間,血珠滲進糕屑,竟化作一線微光,順著地脈往北方延伸而去。
    "他們想用"天意"殺人。"他望著北方荒原的方向,聲音輕得像歎息,"那就讓我看看......"
    黑淵窟深處,白骨堆砌的祭壇突然騰起幽火。
    壇心的血字在火光裏忽明忽暗:"代天者,當以心祭。"死士統領的手指劃過血字,指甲縫裏滲出的血珠滴在"心"字上,將那個字暈染成刺目的紅。
    他抬頭時,月光正透過窟頂裂隙照在臉上。
    遠處傳來若有若無的《守衡謠》,像根細針,正緩緩紮進他的太陽穴。
    他摸出懷裏的青銅儺麵扣在臉上,嘶啞的笑聲混著風聲,撞在白骨堆上,又反彈回來。
    "代天?"他扯斷手腕上的皮繩,鮮血順著手臂滴進祭壇凹槽,"等黎明到了......"
    晨霧漫進碑林時,林風還坐在斷碑頂。
    他望著東方漸亮的天色,識海裏《守衡謠》的旋律愈發清晰,像春溪破冰,正順著每道共鳴節點,往更遠處淌去。
    而北方荒原的方向,有極淡的血光,正隨著晨風,飄進他的鼻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