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統帥的倒計時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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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霧漫進帥帳時,林風的指節在案上敲出《守衡謠》的節奏。
殘石上的古篆在燭火下泛著微光,他掌心的“衡道心印”與石紋共鳴,識海突然翻湧——無數規則絲線交織成網,網心懸著一行猩紅字跡:七日零三刻。
“原來天道也懂,不能讓修理工活太久。”他低笑一聲,指腹蹭過石麵的刻痕,袖管裏的黑血又滲了半滴,沿著腕骨蜿蜒至案角。
沙漏的細沙正簌簌落下,在木案上積成小小沙丘,像極了他十二歲在書齋漏夜抄書時,硯台邊堆的墨渣。
案頭瓷碟裏還剩半塊焦糖糕,是今早夥頭軍特意蒸的。
他拈起那半塊,糖霜簌簌落在青衫前襟,甜香混著殘石上的古銅氣,在鼻尖縈繞。
“夠了,七天,足夠我說完那句話。”他咬下一角,焦糖在舌尖化開,甜得發苦,像極了那年他跪在宰相府前求一份謄抄差事,老門房扔給他的半塊冷炊餅。
帳外馬蹄聲碎,是蘇婉兒巡營回來了。
林風垂眸將殘糕放回碟中,右臂空袖卻不受控地輕顫——那是“假死經絡”在暴動,天地規則正像剝繭般抽離他的存在。
他刻意壓著呼吸,每一次吐納都像在和某種無形之力拔河。
帳簾被風卷起半幅,玄鐵劍的寒芒先掃進來。
蘇婉兒裹著一身晨露,發梢還沾著草屑,顯然是從最北邊的箭塔一路快馬奔回。
她的目光掃過案上殘石、林風空袖,最後落在他微抿的唇上——那裏還沾著一絲焦糖的金褐色。
“你在疼。”她的聲音比玄鐵劍更冷,卻帶著細不可聞的顫。
林風抬頭,見她眉心的朱砂痣被汗水暈開,像一滴要墜下來的血。
他搖頭:“不是疼,是規則在推我出門。”
蘇婉兒突然拔劍,九星痕在劍脊上劇烈震顫,劍氣衝得帳中燭火劈啪作響。
“若天要清你,我便斬了這天軌!”她手腕翻轉,劍尖挑開帳簾,晨霧裹著劍氣直貫天際,遠處巡夜的狼犬被驚得齊聲長嚎。
林風握住她持劍的手。
他的掌心滾燙,像塊剛從火裏淬出的鐵,卻在她手背上輕輕摩挲。
“婉兒,別讓我的路,變成你的劫。”他指腹擦過她虎口的老繭——那是十年前她替父頂罪,在大牢裏用斷劍刻牆練劍留下的。
那時他是牢外替她送藥的小書吏,她隔著鐵窗塞給他半塊烤紅薯,說“甜的,分你”。
蘇婉兒的劍“當啷”墜地。
她反手扣住林風的手腕,觸到他腕間跳動的“衡道心印”——那紋路正以極快的速度變淡,像被誰拿濕布擦過的墨字。
“七天。”她咬著牙,眼眶發紅,“七天夠我砍穿三十裏天軌,夠我把玄鐵劍磨成針,紮進每道要吞你的縫裏。”
林風笑了,從袖中摸出塊帕子,替她擦掉額角的汗。
“傻姑娘。”他的聲音輕得像風,“去調息吧,今夜北疆的星子不太平。”
蘇婉兒盯著他的眼睛看了許久,最終彎腰拾起劍,轉身時帶起一陣風,將案上的殘石吹得轉了半圈。
石上的古篆在風裏忽明忽暗,像在念誦某種咒語。
帥帳外的更鼓敲過三更時,柳如煙的裙角掃過觀星台的青石板。
她懷裏抱著半卷星圖,發間的銀簪沾著露水,每走一步都叮鈴作響。
觀星台最高處的銅壺滴漏正“滴答”著,她將星圖展開,用朱砂筆在“天樞”星位畫了個圈——那裏本該有顆主星,此刻卻隻剩片模糊的白影。
“不是死亡……”她的筆尖突然折斷,朱砂濺在星圖上,“是徹底的‘不存在’。”
她想起三日前替林風推演運勢時,卦象裏的“執衡者”還是團灼目的金火,如今再看,那團火正被黑霧一點點啃噬,連灰燼都不留。
柳如煙咬著唇,從袖中取出“執衡銘圖”,那是她用二十年收集的星軌回響繪成的,每道線都浸著青樓姑娘們的血淚。
她將銘圖按在星盤上,指尖開始結印:“星為錨,命為繩,逆……”
“砰!”
無形的力道撞在她胸口,柳如煙踉蹌著後退三步,撞翻了銅壺滴漏。
冷水潑在星圖上,朱砂暈開,將“天樞”星位的白影染成一片血汙。
她捂住嘴,指縫間滲出半絲血,耳邊響起蒼老的歎息——是天地在說“不容”。
“林郎。”她跪在濕滑的青石板上,撿起半張未被水浸的星圖,“哪怕你成了無主之影,我也要把你的名字,刻在每道星軌裏。”
與此同時,皇宮最深處的椒房殿飄起沉水香。
楚瑤跪在蒲團上,麵前七枚玉佩的絲線全斷了,像七條枯死的蛇。
她取出金簪,在掌心劃了七道血痕,每滴血都精準地滴在玉心的小孔裏。
“永憶之祭,啟。”她的聲音輕得像夢囈,鮮血順著玉紋流轉,將七枚玉佩連成北鬥形狀。
黑暗中浮現出畫麵:林風站在星軌盡頭,身影透明得像片雲。
他手中的焦糖糕碎成雪粒,簌簌落在星軌上,唇邊帶著笑:“甜的,分你一半。”
楚瑤想伸手抓他,指尖卻穿過他的胸膛。
下一刻,林風的身影開始消散,從腳尖到發梢,連衣袂的褶皺都化作星塵。
最後消散的是他的眼睛,那雙眼還在笑,像極了三年前他替她擋下刺客時,在她耳邊說的“別怕”。
“不要!”楚瑤尖叫出聲,鮮血從七竅湧出,滴在玉佩上,“我不會忘……哪怕天地忘了你,我也要把你的名字,刻進每一縷風裏!”
夢境突然破碎,楚瑤栽倒在蒲團上,七枚玉佩同時發出脆響——這次不是斷裂,是共鳴。
深夜的城樓風大,林風的青衫被吹得獵獵作響。
他望著天際那道靜止的“空白指令線”,那是清除序列的起始點,像道被刀割開的傷口。
懷中的焦糖糕還剩最後半塊,他掰成兩半,轉身欲遞給身後的人,卻見蘇婉兒倚著女牆閉目調息,玄鐵劍橫在膝上,睫毛上凝著霜花。
他輕輕將半塊糕塞進她掌心,指腹碰了碰她凍得發紅的手背。
“甜的,留著等我回來吃。”
風起,他的身影突然晃了晃,袖中黑血滴落,墜入石縫的瞬間卻化作焦糖碎屑——甜香混著石縫裏的青苔味,像極了那年他們在破廟避雨,他用最後半塊炊餅換她半塊焦糖糕時,飄在雨裏的味道。
遠處星海深處,那道“空白指令線”忽然輕微跳動,像根被撥動的琴弦。
林風望著跳動的光痕,伸手接住飄落的焦糖碎屑。
他掌心的“衡道心印”已經淡得幾乎看不見,卻在碎屑落下的位置,映出半枚模糊的印記——像朵即將綻放的花。
案頭的沙漏還在漏沙,最後半塊焦糖糕靜靜躺在瓷碟裏,糖霜在月光下閃著細碎的光,仿佛在等誰來咬下那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