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欽點小旗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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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中的那人聽到這話先是一愣,繼而大笑起來。
    “你呀你,小小年紀便這般明目張膽的欺世盜名,真視天下人如無物。”
    “我是真小人,與滿堂偽君子的諸公相比,我還多了一分真誠。”唐辰真誠大方承認道。
    “這麽說來,我大鄭朝堂無一個是好人了?”那人反問,言語中充滿戲謔。
    唐辰直截了當,說了一句,“好人當不了官。”
    “也包括那個孫知府孫大人?”
    “他…他也不是什麽好人?”
    黑暗中的人聽到這句話,來了興趣,迫不及待問道:
    “哦,這話怎麽說?我可知道咱們禁衛軍裏單獨記錄天下官員情況的清白卷宗裏麵,寫著他的生平,行事,擔任知府時,剛正不阿,頂著壓力為民請命,判了當朝首輔枉法的內弟,這還不叫好人嗎?”
    唐辰不屑地撇了撇嘴,“那是他摸準了龍椅上那位的心思,想博個大名,隻是如今偷雞不成,處在生死一線。”
    “哦,怎麽說?”
    “當今聖上在位三十多年,遲遲不立太子,無非是因為登基時,被朝臣掌控廢立命運的時候,留下了心理陰影,產生了逆反心理,不想太子之位這等關乎大鄭王朝傳承的大事,再由朝臣說了算。”
    唐辰的話才說了一半,黑暗中忽然傳來重重的咳嗽聲,但這咳嗽聲亦如剛才的輕笑聲一般,轉瞬即逝。
    “你繼續說。”黑暗中的那人似乎心情有些不好,語氣變得有些冰冷。
    唐辰玩味地一笑,繼續說道:
    “前年突然立太子,定親王名分,無非是頂不住朝野之間的壓力,被迫選擇了退讓,隻是他讓了,必然有人進。
    朝野上下,誰進了一步呢,按照既得利益來說,太子進了一步,畢竟儲位定了嘛,應該是最得利的那個。”
    “這有什麽不對嗎?”
    “可太子之位原本便該是他,既然是他的,那他進一步退一步有什麽區別?
    既然早晚都是他的,朝野上下為什麽還那麽積極推動他上位?
    無非是因為當今天子給不了他們攫取巨大利益的機會,便想著換個主子,當個從龍之臣,爭取更大的利益。
    如今的太子,隻不過是朝野內外某些人的利益代言人而已,至於這某些人又是誰?老哥常年生活在京城,見慣了朱門與竹門的對調,應該比我更清楚。”
    “內閣,以及那些自以為是的士子文臣。”黑暗中的人咬牙擠出這幾個字。
    “bigo,答對了,可惜沒有獎勵。”
    “賓狗?什麽意思。”
    “啊,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幫人因太子大位之爭,漸漸有聯合的趨勢,如今聲勢烜赫,據我所知,常常封駁聖旨,致使皇帝旨意無法下發,隻能發布中旨行事。搞得名不正言不順,使得皇上很多事想做而無法做。
    身為帝王,自然不能允許這樣情況出現。
    所謂帝王之術,不過是拉一派,打一派,高居王座,和稀泥而已…”
    黑暗中咳嗽聲又起,隻不過這聲咳嗽後,隱隱傳來低聲訓斥之音。
    唐辰正待要不要繼續說下去時,黑暗中的那人,輕咳一聲,催促道:
    “嗓子最近不舒服,你繼續…”
    “既然他們將成一派,那就要將其打散便好。
    如何打散呢?
    無非是讓那些因太子立為儲位,聲譽正隆的人下台。
    空出來的位置,自會引得眾人競相爭鬥,一桃殺二士的戲碼戲劇裏可經常演的。
    到時,萬歲爺穩坐釣魚台,如太公釣魚,自有願者上鉤,為聖上所用。
    孫知府看出了,現在拿著桃子的那些人也看出了,於是孫知府這邊剛伸手,那些人便揮刀斬了過來,既是警告如孫知府這般喜好投機取巧的大臣,也在警告後麵那位,大家相安無事,皆大歡喜,盛世天子,太平宰相,天下大吉。”
    唐辰將沒說完的話說完,便不再言語,他不傻,聽的出兩個咳嗽聲不一樣,說明黑暗中有兩個人,亦或者有更多的人。
    隻不過他對這個世界沒那麽大的歸屬感,挑破宮鬥劇的把戲,對他來說就像給人講劇透一樣。
    無聊躺在牢房中看別人因被劇透而抓耳撓腮,也是一種樂趣。
    至於因此會產生怎樣的後果,那跟他有什麽關係。
    管他外麵如何洪水滔天,又不影響他躺在牢房裏睡覺。
    說不定因此觸怒當今聖上,被一刀哢嚓了,他還解脫了。
    黑暗中的那人聽完這些話後一陣靜默,就連呼吸聲都消失下去,詔獄一時間恍惚成了落針可聞的死牢。
    最後,黑暗中的人不知又想到了什麽,突然出言道:
    “揣摩上意,可是要砍頭的,那孫大人他不怕嗎?”
    唐辰本不想再說,不過想了想,便又開口道:
    “這年頭給朝廷當差,你不揣摩上意,怎麽能當好差,就譬如你,當個牢頭,是不是也要打聽一下關進來的人身份,所犯的何罪,判斷一下他是否有重新起阜的可能,以便接下來看人下菜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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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這麽說來,孫大人被判個流放之類的刑罰,罪有應得了。”
    “他犯了何罪?”
    “你不剛說了,揣摩上意?”
    “他是因這個被抓進來的嗎?”
    “當然不是,乃是因為上官彈劾他挪用一府稅賦。”
    “還是啊,有證據證明他挪用公款嗎?”
    “目前,好像隻有那江寧巡撫的彈劾奏章。”
    “就是啊,沒證據憑什麽判人家?”
    “那就這麽放了?”
    “放不放又不是你我說了算的?咱倆算啥人?一個階下囚,一個看管階下囚的,還能管得了人家大老爺們的判罰。”
    “這不是閑的無聊,瞎聊嘛,你那麽聰明,說說唄…”
    “說什麽呢?”
    “說說假如你是大老爺會怎麽判?”
    “斬立決!”
    唐辰幹脆利落的回答顯然驚住了對麵之人,明顯聽到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
    “那,你覺得萬歲爺會不會朱筆禦批?”
    “發回重審!”
    “恩?為何?我可聽說這次是三堂會審,甚至你爹,咳,禮部陳尚書為主審,這樣也要發回重審嗎?”
    “孫大人判什麽罪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能作為蘇丘知府下台,還是在審了首輔小舅子之後。
    如果孫大人被判刑,那蘇丘出身的兩位宰輔權勢將會更盛,相權盛,則皇權危。
    雖然隻跟太子短暫接觸過兩次,但我也知道,他還不是那些老油條的對手。
    萬歲爺若不想被架空,日後政令出不了金鑾殿,便隻能硬保孫大人。”
    黑暗中的人久久沒有任何聲音,就在唐辰以為對方可能已經走了的時候,那人又開口道:
    “所以你讓孫大人裝瘋,便是為了逃避處罰?好讓萬歲爺可以名正言順地放了他?”
    “一個小人物敢去摸大人物的虎須,除了吃了野蘑菇得了失心瘋,便是受人指示,你說他是瘋了好,還是坦誠受人指示的好?”
    “瘋了好!可那些大人們也不是好糊弄的,你這樣搞,都知道是假的,還把本來不渾濁的水攪和混了。”
    “渾水才好摸魚,君權與相權又不是生死仇敵,萬歲爺與徐首輔也不是不共戴天,隻是形勢發展到一定階段,彼此對今後國家走何種路線,追求不同而已。
    當然,如果徐首輔識相,便因這事退一步,致仕下野,還能保留一些體麵,萬歲爺也會念他的好。
    就怕人心不足蛇吞象,不知進退。”
    “哈哈,大鄭朝野上下,也就你這毛頭小子敢說當今首輔不知進退。”
    “人到了那個位置上,很多事都身不由己的,知不知進退,也不是首輔大人說了算的。”
    “那你又為什麽說大老爺們會判孫知府斬立決呢?”
    “挪用稅賦,大鄭律上的大罪。
    又因上官彈劾,下層證據確鑿,肯定會斬立決。
    這樣判來最省事,也可告訴天下官員,敢惹當朝宰輔,打殺了你都是合理合法。”
    黑暗中的人久久沒有說話。
    唐辰不知道那人什麽時候走的,也沒問那人姓名。
    牢獄中不辨晝夜,自始至終都沒點燈,久沒得到回音的他,回身又重新躺回幹草床上,睡他的囫圇覺。
    如此渾渾噩噩不辨時間,在又一次吃了帶雞腿的牢飯後,昏睡正香時候,忽聽一陣鎖鏈嘩啦聲響起,驚的他撲棱一下,坐起身來。
    禁衛軍統領陸良,陰沉著臉站在牢門口,看也不看他,昂首挺胸機械地宣讀起皇帝口諭:
    “皇上口諭,豎子唐辰接旨。”
    唐辰先是一愣,他愣的不是皇帝給他下口諭,愣的是皇帝口諭中明顯將他稱呼為唐辰。
    在皇權至上的時空中,皇帝的金口玉言,便是承認了他的姓名。
    從此,隻要他願意,便可跟那個陳家再無關係。
    這是一個否極泰來的好兆頭。
    陸良見他沒動,心氣不順地怒喝一聲:“愣著幹嘛,接旨啊!”
    不知哪裏得罪他了,臉色陰沉的可怕,怎麽看怎麽不順眼。
    唐辰沒跟他計較,依照禮數跪下接旨。
    “皇恩浩蕩,朕念你年少無知,不知禮法,特赦你抗旨死罪。
    但死罪可恕,活罪難逃。
    特奪情命你自今日起,去禁衛軍中應卯,任小旗牌一職。
    不得抗旨,否則立令你回陳家守祠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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