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京畿之地最重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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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鴻被這麽一噴,倒也清醒過來,順著唐辰揪提的勁,站了起來。
隻是這一站起來,壞事了。
他比現在的唐辰身高高出一頭多,原本仰視的視角,站起來後變成俯視了。
“瑪德,那個混蛋說南方都是小土豆的,這不也有大高粱嗎?”
心中咒罵一句,唐辰撐的一下跳上李鴻剛坐的凳子,踩在那塊繡工極佳的錦帕上。
指著李鴻的鼻子大罵道:“瑪德,比老子高,你了不起啊,老子現在比你高怎麽地?
告訴你,在京城這一畝三分地上,你是虎得給老子窩著,是龍得給老子盤著。
今天你丫的不給我們家少爺一個說法,老子讓你哪來的滾哪去?”
跟在李鴻身旁的老仆老於頭見識不妙,衝著遠處一輛錦繡馬車,招了招手,頓時有三四名家丁模樣的漢子,小跑著衝了過來。
隻是他們還沒衝到跟前,就被牽驢背包的趙錢李三人恰巧擋住。
那幾個家丁,那有東城所禁衛軍卒的氣勢,三人也是楞,見唐辰突然跟人動手了,也不問青紅皂白,當即各自從懷中掏出準備的短刀,作勢便要給跑過來這幫家丁,見見血。
一見這夥人這麽楞,那老於頭頓時有些麻爪,忙陪著笑,上前來說和:
“莫要動手,莫要動手,誤會,誤會,大家別傷了和氣,別傷了和氣。”
李鴻一見刀子,才想起來自己會說話,忙用一口正宗的京城官話道:
“這位小兄弟,誤會,誤會,莫要動手,莫要動手。”
說著,撇下唐辰,望向站在遠處,一臉冷漠看著這一切的孫嵋道:
“兄台,這位兄台,快請你的這位伴當莫要動手,看你穿著也是讀書人,既然大家都是讀書人,坐下來談談如何?有道是君子動口不動手。”
經過剛才的驚慌失措,孫嵋已經冷靜下來,她見唐辰如此有違平常的做派。
頓時聯想到昨日他故意和刑部大吵大鬧後,自己父親被押後再審的事情。
立刻秒懂,他這是在故意為之。
雖然不知他的目的是什麽,但可以肯定的是,下一步計劃定落在這個首輔女婿的身上。
當即收斂心神,在一旁看起戲來,尤其見到趙錢李過來後,神情更加放鬆。
隻不過麵上帶著假麵具,許多微表情看不出來,外人看著就是這位小爺臉冷,心硬。
聽到李鴻的喊話,孫嵋冷蔑一笑,別人不知道這家夥是什麽貨色,但她可是在蘇丘待過的。
在父親當初調查首輔小舅子時,時不時會聽到關於這家夥的某些傳聞。
欺男霸女屬於是日常操作,李讀書人沒娶到首輔千金之前,不屑為之。
娶了之後,哼哼,滿蘇丘城大概也就那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首輔千金,覺得自己夫婿是金龜婿吧。
眾多傳聞中,傳的最凶的是,說他勾結海上倭寇,走私。
雖無證據表明他本人參與了,但空穴不會來風。
沒人查也就沒人證實此傳聞真假。
父親當初想查來著,還沒來得及布置,便被人參倒下獄。
聽到他那強裝鎮定的呼喊聲,孫嵋冷哼一聲,釋釋然重新坐回茶桌上,折扇猛地展開,如真秀士般徐徐輕搖,沒理會他的呼喊,而是壓著嗓子,衝已經嚇得不敢亂動的店家,招呼道:
“店家,重新給爺們上壺茶,爺們打小在這四九城裏長大,就愛喝高碎,不碎都他……的不行。”
她想學唐辰一樣爆句粗口,可話到嘴邊還是沒好意思說出來。
店家雖說怕的要死,可見這位爺五個人,三個帶著刀,一言不合就拔了出來,哪敢怠慢,當即端起旁邊的高腳壺,顫顫巍巍地重新為孫嵋續上一個滿是高碎的茶。
她的這番出人意料操作,著實讓唐辰眼前一亮,頓時省去許多布置,當即一個眼神飄過去,示意她先解除他和李鴻的對峙戲。
畢竟偽裝惡人也是挺累人的,尤其李鴻這家夥還比他高,站在凳子上,還要分心保持身體平衡,終究不能全心提上力氣,與之對峙,氣勢上無形中弱了幾分。
萬一擦槍走火,真打起來,以他現在的小體格子,在趙錢李三人來救他之前,指定是要吃虧的。
一個眼神對焦,孫嵋立刻秒懂,折扇一合,故作瀟灑地吸溜一口高碎茶水,慢悠悠地指了一下趙錢李三人,嗬斥道:
“你們幾個把吃飯的家夥收收,幹嘛,朗朗乾坤,天子腳下,動刀動槍的成何體統?
在說了,本少爺現在是讀書人,那是要考狀元的,你們這喊打喊殺的,還當是在鄉下,收起來,收起來。”
說這兒,沒管趙錢李三人是否聽她的話,話頭一轉,用扇子遙指了一下唐辰:
“說他們,沒說你呀,鬆手!
他們都是大字不識幾個的粗人,你跟本公子讀了多少書,怎麽還這麽不懂事?忒沒規矩了。
本公子平日怎麽教你來著,這天子腳下什麽最重?”
唐辰就坡下驢,立刻作出憤恨不平的模樣,衝著李鴻冷哼一聲,跳下板凳,又啐了一口,乖乖走到孫嵋身後,刻意用帶著幾分委屈的聲音,回道:“規矩最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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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孫嵋搖頭晃腦地長應一聲,就在眾人長出一口氣,以為事情就這麽過去時。
忽見她陡然站起,指著唐辰鼻子喝罵道:
“你還知道啊,我還以為你,如那不知從那個土坷垃裏跑出來的耗子一樣,啥見識沒有呢。
感情你也是讀了書的。
怎麽?這些年讀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
不知道禮義廉恥怎麽寫了,要不要本少爺現在寫給你看?
你這做派與市井流氓什麽區別,本少爺是要考狀元的,你這樣亂來,還讓本少爺如何結交同窗?”
唐辰借著她的身體遮擋,悄悄衝著她豎起一個大拇指,麵上則是委委屈屈地低頭認錯:
“是,公子,小的錯了,小的不該跟鄉下來的土鱉一般見識。
是小的,眼皮太淺,覺得他無緣無故砸到公子,便該賠錢。
而且還攪了公子的雅興,令公子的大作沒寫出來。
明日一品樓詩會上,公子沒大作拿出,定然會被那些人笑話,小的一時氣不過,沒壓住火,就……”
孫嵋心下了然,唐辰這是故意要將李鴻引到一品樓去,但不知,他在哪裏為首輔女婿設下什麽鴻門宴,但她還是裝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這是你該考慮的事情嗎?到底你是公子還是我是公子?你丫,你是要氣死我呀…”
說著,轉身衝著完全看懵了的李鴻道:“讓公子見笑了,我這家奴太沒規矩了。”
李鴻恍若回神地慌忙擺手,一臉的誠惶誠恐,“兄台千萬別這麽說,是在下剛剛失禮在先,驚了兄台,才惹惱了兄台的家仆。”
“哎,哪能怪兄台呢,都是家仆太沒規矩了。”孫嵋依舊一副痛徹心扉的樣子,隻是她的假臉上表情不那麽豐富,看上去滿是冷意。
大有你不給我一個滿意交代,老子就給你一個“滿意”答複似的架勢。
李鴻臉皮一陣紅一陣白,紅是因為孫嵋一句一個沒規矩,令他臊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罵他。
白則是因為唐辰雖然收手了,可另外三個拿刀的,沒半點將刀收回去的意思。
他帶來的家丁和仆人,一個一個被嚇的不敢輕舉妄動。
“不不不,是在下失禮,是在下失禮,你看我賠償兄台一件新衣如何?”
說完這一句,忽覺不妥,忙又補充道:“在下沒別的意思,就是覺得與兄台投緣。
我也是來京考試的,說不定大家以後還會出身同榜。
在下,初來京城也沒個認識的故友舊朋。
可見到兄台便覺得十分投緣,我們這就去京城最好的酒樓,一醉方休如何?
就當在下給兄台賠不是了。”
孫嵋聽著李鴻語無倫次的話語,不知怎麽就從賠衣服錢,說到了喝酒?
看樣子這個初到京城的公子哥,是被他們這一番操作嚇得有些六神無主了。
旁邊戰戰兢兢的老仆,實在看不過去,自己的少爺那番腆著臉陪笑的醜態,鼓起勇氣提醒道:
“少爺,我們剛來,該先去泰山老大人府上拜會才是,咱們進京的信已經送到老大人府上了。”
“要你多嘴。”李鴻沒好氣的斥責一句,轉而又衝著孫嵋陪笑道:
“兄台見笑了,我這下人也是有點不懂規矩。”
孫嵋已經借著剛剛他轉頭的空檔,跟唐辰用眼神交流了一下,心中有了定計,笑著道:
“無妨,下人沒規矩多調教調教也就是了,隻要咱們這些當家的,懂規矩便可,您說呢?”
“是,是,兄台說得對。”李鴻點頭如啄米。
在趙錢李三人收起刀之前,孫嵋說啥都是對的。
孫嵋當即十分豪邁地道:“既然,兄台還要拜會自己泰山,那這酒宴之事,就安排到明天吧,畢竟拜見泰山是為人子女的最大規矩。
倒時我請兄台,兄台也是來京考試的,正好明天為兄台介紹幾位同好。”
眼前之人答應放過自己,劫後重生,李鴻頓時大喜,當即忙不迭地答應下來。
“好,好,明天在下一定到,到時的酒錢可一定要在下承擔,全當在下賠今日的不是。”
對同樣身份出身,行事又霸道的孫嵋,他是異常恭謹,哪裏還有半點剛剛對店家的倨傲。
前後判若兩人的樣子,竟讓孫嵋沒由來的惡心。
聯想到唐辰的話裏話外,都在表明這樣的人今科必定高中。
那大鄭官場裏坐著的都是些什麽玩意?
“明日,一品樓,孫亮恭候李兄大駕,不見不散!”
忍著內裏惡心,孫嵋佯裝豪氣地大聲相邀。
“好,好,唉,你怎麽知道我姓李?”
李鴻點頭如搗蒜,隻是點頭到一半,這位小爺忽然智商在線地反問道。
空氣頓時凝結,孫嵋咯噔一下,立時意識到自己說禿嚕嘴了,雙方還沒互通姓名呢,按理她還不知道李鴻叫什麽?
自知自己闖禍的她,眼角餘光求助似的向旁邊的唐辰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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