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土翻轉，混合著血腥之氣，腥臭味撲麵而來，昏黃燈籠照耀中黃泥凝結成一團團的，薄土下像是有血泉般湧出一股又一股血水。
    挖地的眾禁衛，初見血泉，驚的下意識退開。
    “這尼瑪剛死了沒多長時間啊，快，快挖出來。”
    李榮不知道誰這麽聰明替他收了尾，但不妨礙他感謝蕭閣老的八輩祖宗。
    若他們不將這個死囚殺了，到頭來他也會尋機殺掉。
    唐總旗交代過他：死去的人證比活著的人證更具震撼力。
    如今關鍵就是要找到，他特意留給那個紫膛臉漢子的兵牌，將此人身份做實，將證據做死，不給姓蕭的翻案機會。
    兩個月扳倒兩名閣老，唐總旗恐怕是古往今來第一人。
    一聲驚呼中，興奮的李榮驚愕地看到挖開的大坑中，躺著的不是那名紫膛臉的漢子。
    裏麵埋著的同樣是一具屍體，隻是這具屍體，與紫膛臉漢子的身形相去甚遠。
    明顯佝僂的身形，老態龍鍾的模樣，許是剛死沒多久，臉上連一塊屍斑都沒有。
    剛剛一名禁衛鋤頭揮的勁大，給老家夥的脖子上幹出一道大血口，血水正是從血口中源源冒出，須臾，形成一個小血窪。
    趙起元見李榮臉上表情僵直，湊過來低聲問道：
    “怎麽回事？不是這個人嗎？”
    李榮如喪考妣般搖了搖頭，心情大起大落，險些令他當場崩潰。
    升官發財的大夢就這麽般破碎了！
    虧的昨夜，他拿著五千兩會票，在老爹麵前吹噓他當日決心跟著總旗時，決定多麽英明。
    暢想著不久未來，也給老爹掙個總旗回來，讓小老頭樂嗬樂嗬。
    誰曾想唐總旗特意交代的事，轉眼就給他辦砸了，那下次總旗有事，怎麽可能還會找他。
    “你確定那人沒從府裏出來？不會從後門偷偷溜出去，你沒看見而已？”事情出了岔子，趙起元心也跟著提了起來。
    李榮搖了搖頭，“我特意請了幾個市麵上朋友幫忙盯著的，沒見一個人影從府裏出來。”
    作為曾經埋過一小隊隆王衛，有著充分埋屍經驗的趙起元，圍著那個坑轉了一圈，指揮旁邊的人道：“下去兩個人，將他抬上來。”
    李榮聞言一愣，“你懷疑在下麵。”
    “不知道，看看再說。”趙起元目光炯炯盯著幾人抬屍。
    沒人願意幹這麽晦氣的事，但如今他們有錢，而且趙起元又是全程目睹過唐辰發揮鈔能力威力的。
    重賞之下，老頭的屍體被抬了上來，又向下挖了一尺左右，果然又一具屍體被抬了出來，這回是青衣小廝打扮的年輕人，但麵色蒼白，並不是那名紫膛臉漢子。
    趙起元又不嫌髒地親自跳下坑裏仔細檢查一番，確認下麵不再有東西了，才衝著滿臉希冀的李榮搖了搖頭。
    李榮神情恍惚一下，狠狠心一跺腳，說了一句，“你再找找，我去稟報總旗。”轉身向前堂快步走去。
    燈火通明的大堂中。
    針尖對麥芒的兄弟倆，依舊唇槍舌戰。
    唐辰冷哼一聲：
    “與其擔心這位外祖父，你不如多操心操心你自己。
    陷害福王，虧你想的出來。
    你當清濁司和東城所是吃幹飯的嗎？”
    ‘嗎’字音剛落，手掌猛力拍在紅木八仙桌桌麵上，巨大的力道震得桌麵上盤碟跳震，劈啪作響。
    驚的吳兩環下意識看向唐辰的手掌，這麽用力地猛拍一下，手會不會拍腫？
    隻是他拍完之後，人順勢站了起來，手掌背到了背後，令吳兩環看不到。
    陳規臉色一沉：“我不懂你在說什麽。”
    “管你懂不懂，等陳家死絕了，我會給你們在京城外的二龍山，找塊好的風水寶地的，也不用葬回老家祖墳那麽麻煩了。”唐辰冷笑道。
    “你，陳家那點對不起你，供你吃穿，供你讀書，是你癡心妄想想讓你娘以妾室入祖墳，你去問問滿京城打聽打聽，那家大戶人家會允許妾室入祖墳的？就因為這個，要將自己的主家趕盡殺絕？你就不怕被人戳一輩子的脊梁骨？”
    陳規這時也不怕家醜外揚，反正自大朝會後，他們陳家已經成了滿城權貴嘲笑的對象了，也不在乎堂上還多一位武將。
    唐辰鼻息氣哼一聲：“我說，以前的事原本不想再和你們計較了，你信不信？
    原本，我都已經假死脫離你們陳家了，想著從此分道揚鑣，你走你們的獨木橋，我走我的陽光道。
    是你們，哦，不，跟你沒關係，是你那個好弟弟又將我抓回去，你那道學父親不問青紅皂白，回家後便鞭打我，差點將我活活打死。
    還有柴叔，那麽善良的老人，為了一句臨終囑托，任勞任怨，你們竟忍心打斷老家人的腿，大雪天裏扔在雪窩裏，任他自生自滅。
    若不是福王，我們倆早被你扔到二龍山去，如今屍首恐怕都已經被野狼叼走吃幹抹淨了。
    既然你們做初一，那就別怪我做十五。
    你們怎麽對我，我就怎麽對你們，這都是你教我的啊，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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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到此時，仿佛被最後一句話戳中心窩似的，陳規的臉色黑的仿佛蒙上一層黑布，眼中突現血絲，原本文質彬彬的臉變得猙獰可怖，鼻息裏噴著粗氣，一副要擇人而噬的架勢。
    吳兩環今晚算是大開眼界，原來京城大官家裏，這麽多狗屁倒灶的破事，甚至發展到兄弟倆兵戎相見的地步，這麽一想小弟吳三桂平日跳脫點，也不是什麽大事，至少他們兄弟比較齊心。
    “總旗！”堂門口，神色慌亂的李榮匆匆進來後，無視掉堂中凝重對峙的氣氛，走到唐辰耳邊附耳一陣低語。
    聽完李榮的敘述，唐辰眯了眯眼，細細打量一番，眼前宛如怒火中燒的陳規，輕笑一聲：
    “哦，順便說一句，拜你所賜，我在你手裏已經死裏逃生兩次了，別以為你隱藏的好，我就不知道，是你在背後鼓動。
    而且我這個人還有個毛病，那就是做事比較專注。
    既然說了要打垮你們陳家，那就會在你們垮之前，一直打。
    期間無論誰對我做了不好的事，我都會算到你們頭上，直到你們陳家垮了為止。
    而陳家如今除了那位假道學就是二世祖，真正的關鍵是你，隻要打垮你，陳家就完了。
    我這人比較講誠信，送佛從來都送到西，也一定會親手送你上斷頭台。”
    “你盡管放馬過來…”不給陳規放完狠話的機會。
    “不聽，不聽，王八念經。”唐辰像個孩子似的，嬉笑地捂著耳朵大步跑出正堂。
    這麽幼稚的舉動著實出乎所有人意料，看的吳兩環和李榮二人目瞪口呆。
    不過，顯然這麽輕浮無腦的舉動，使得陳規更加生氣，讓一項斯文有禮的陳主事，如同潑婦般衝著唐辰背影，聲色俱厲地大喊道：
    “陳辰，無論你改幾次姓，換成什麽名，到死你都是我陳家的不肖子孫，族譜上一定會記上這一筆，無論你做什麽，永遠都改變不了，永遠。”
    聽到這話的吳兩環和李榮二人，皆下意識地停步，望向昏黃的燈影下那個瘦削的背影。
    夜色中，幽幽傳來一聲不摻雜任何情緒的冷酷聲音：
    “那就把陳家所有人，連同親族全屠了，便好了，很簡單的。”
    陳規怒喝：“豎子，爾敢！”
    唐辰嘴角微微上揚，朗聲吩咐道：
    “李榮，吳兩環傳令下去，所有人撤出蕭府。
    封門！
    不準，蕭家出走任何一人。
    什麽時候朝廷審結了蕭元馭勾結邊將一案，什麽時候再開。
    若走脫任何一人，你們提頭來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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