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回到養心殿，蘇培盛立馬端來一杯七分熱的茉莉花茶，胤禛一飲而盡。
    “皇上，您累了吧，休息一會再批閱奏折吧。”蘇培盛滿眼關懷，他從小就跟著皇上，對於皇上是真的關心，但是他自己知道，這種關心對於皇上來說是卑微的，他也就能照顧好這些茶茶水水的。
    胤禛脫去朝服，換上了常服。他坐在那裏，揉著自己的太陽穴。
    他何嚐不知道，如果想省心的當皇帝，那就沿著聖祖製定的策略，反正別人也不敢挑出什麽錯誤來，自己也樂得清閑。但是胤禛恰恰相反，他早就意識到先帝有些時候，思想過於理想化。
    以前胤禛也試著和先帝談過，但是他驚訝的發現，這位雄才大略的皇帝不想通過製度建設解決朝政中存在的問題，而是寄厚望於官員的操守。而對於先帝放任人口的增長，胤禛也是不能認同的。雖然人口增長被認為是盛世的標配，但是沒有相應製度的匹配，長此以往會給國家造成混亂和負擔。
    但是改革的風險，胤禛並不是並不知道。張居正改革了，但失敗了，張居正在時，變法搞得如火如荼，有聲有色，大明國力迅速增強，張居正死後士紳集團集體反撲，然後張居正就被抄家了。然而胤禛自己呢，會不會遭到士紳的唾罵？當然會，這點他早就想到了，但是他不怕，他無所畏懼。
    “啟稟皇上，謝濟世大人求見。”蘇培盛小跑進來稟報。
    “宣。”胤禛抬起頭看著前方，終於來了，他知道謝濟世前來肯定是為了新政的事情，這次新政不止有火耗歸公，還有“一體當差一體納糧”。胤禛知道，這就是動了他們這些士紳的命了。
    果不其然，謝濟世一進來就滿臉凝重，他行禮過後，單刀直入，開門見山。
    “士紳不當差不納糧是千百年來的成例。請皇上恪守祖製，以江山社稷為重，取消一體當差一體納糧的弊政。則天下幸甚，蒼生幸甚。”
    謝濟世滿臉悲痛狀。
    胤禛早就料到這位謝大人會如此了，他氣定神閑地反問道“天下的田地大半都在士紳們名下，但他們差役一點也不當，賦稅一文也不交。百姓手裏隻有那麽一點點土地，卻要獨單天下的稅賦。搞得國困民窮、餓殍遍地。這樣的祖製，就不應該改一改？”
    “不應該改。曆朝曆代的江山，都是天下的士紳在維持的。士紳們維持這片江山，就是為了獨享特權。皇上剝奪了士紳們的特權，就不怕他們反了嗎？”謝濟世步步緊逼。
    “嗬嗬，真是可笑，江山是百姓在守護，是朕在統治，核算都是這些士紳的功勞？如果維護士紳們的特權就能江山穩固，那麽曆朝曆代都是怎麽亡的？國家的稅賦都要從百姓手中來，士紳們驕奢淫逸的生活也靠剝削百姓取得，難道百姓是剝削不完的嗎？把百姓都剝削成窮光蛋了，朝代也就亡了。朝代亡了，朕去哪裏？你們又去哪裏？”胤禛也是絲毫不讓。
    “皇上說的不錯。百姓剝削完了，朝代也就亡了。可皇上有沒有想過，為什麽曆朝曆代的皇帝明知道百姓已經經不住剝削了，還不敢向士紳們下手，還要堅持繼續剝削百姓呢？”
    “你說為什麽？朕不知。”
    “因為他們知道。隻要士紳的基本盤還在，就算反了一地的百姓，他們還可以衣冠南渡，還可以退守小島。可要是一旦士紳的基本盤不在了，當時就會倒反天罡，天下大亂。皇上您想想，這從宮裏到地方，所有聽您號令的百官，哪個不是士紳家庭出身？如果百姓反您，還有他們鎮壓。可如果他們也反您，您要怎麽辦呢？”
    謝濟世已經越說越激動了。
    胤禛此時的表情異常嚴肅，他緊盯著謝濟世，無比平靜地說“如果到時候士紳反對朕，那就聯合起來把朕趕下皇位，去扶植一個他們認為合適的皇帝，任由他們在史書中如何罵朕，朕也不在乎，朕在意的是百姓，是大清的安穩，是大清的萬年根基。”
    “皇上，皇上萬不可一意孤行啊。”
    “朕看你在京城待的太久了，明日就去浙江擔任禦史道吧，在那裏推行新政，下去吧。”
    胤禛一揮手，不再看謝濟世。
    “這臣，遵旨！”
    謝濟世看了胤禛一眼，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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