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洛爾見他這樣，語氣下意識加重：“怎麽，你不願意？”
    貝尼的表情變了又變。
    桑樂扯了扯希洛爾的衣袖，聲音低低的：“沒事的，不用他道歉了，我們走吧。”
    希洛爾回過頭，瞧見女孩眼尾的紅意，內心的火一下子竄了起來，語氣不耐的朝貝尼說道：“我不想再重複了，馬上，立刻，給她道歉！”
    貝尼被希洛爾突然加重的語氣嚇了一跳，和希洛爾起衝突沒有半分好處，說不定還會給自己家族帶來麻煩。
    權衡一番後正要道歉，視線突然對上希洛爾的身後。
    女孩泛著水光的黑色眼眸中哪裏還有半分傷心，眉梢微挑，嘴角戲謔，全然是對他的挑釁。
    貝尼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內心的怒氣一下子翻湧出來：“道歉？我為什麽要和她道歉？我哪裏說錯了嗎？她不就是個廢物嗎？雙f本來就不應該進軍校！”
    希洛爾被他理所當然的態度震驚到了：“你說什麽？！”
    “你說她帶著黎明小隊奪冠，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莫爾他們也在邀請名單，那他們怎麽不陪著一起過來，不也是心裏頭看不起她嗎？”貝尼眼帶惡意的看向桑樂。
    桑樂的眼睛驀地睜大，似乎是被這番話刺激到了，張了張口有些迷茫的看向希洛爾。
    希洛爾朝貝尼惡狠狠說道：“你閉嘴！你知道些什麽！要不是……莫爾他們才不會不來！”
    中間的話語被強行咽下，他下意識看向桑樂：“桑樂……你別聽他瞎說。”
    貝尼這時候也緩過神來了，麵色難看，他剛剛是瘋了嗎？他為什麽要當著希洛爾的麵說出那番話！
    桑樂低著頭，語氣顫抖：“我了解莫爾他們的，我知道他們不是那種人。”
    “希洛爾，你剛剛沒說完的，是什麽意思，他們是不是出事了？”
    垂落的發絲遮住麵龐，長長的睫毛掩住眼底的興奮，努力克製著語氣。
    希洛爾看著少女，語氣猶豫，似乎是在組織語言：“就……嗯……”
    “你說吧，他們怎麽了？”
    “之前校隊組織厄勒維亞星剿滅蟲族裂縫，他們受了一點傷……”
    “你說什麽？！受傷？！”桑樂猛的抬起頭。
    他們沒死？！
    希洛爾趕緊補充道：“你別太擔心，他們已經沒事了，就是要在醫院待一陣子，很快就會痊愈了，別擔心別擔心。”
    女孩嘴唇顫抖著，勉強笑了笑：“那就好。”
    命可真大啊，這麽多炸彈都炸不死。
    “那他們在哪家醫院，我想去看看他們。”
    “在軍區的部隊醫院，我們目前進不去的，等過一陣子他們恢複得差不多了，那時候剛好開學，我們就可以到學校看他們了。”
    桑樂點點頭，眼皮微垂，在軍區啊，真是難辦，這次隻好先放過他們了。
    “那個……”
    貝尼心如亂麻，他剛剛抽風說了那麽些話，直接得罪了希洛爾，家族肯定不會為了他和德克蘭斯的繼承人起衝突，他必須做點什麽搶救一下。
    想到這裏，他掐了一把大腿，擠出幾滴鱷魚淚：“對不起，我剛剛太失態了，我也不知道怎麽了，竟然會說出那一番混賬話。”
    希洛爾沒說話，隻是看著桑樂。
    貝尼連忙朝桑樂說道：“真的很抱歉，請你不要把我剛剛說的話放在心上，我不該因為嫉妒就對你這樣說，希望你可以原諒我，當然，無論你原不原諒都是可以的，賠禮我會盡快送到將軍府。”
    桑樂心頭不耐，輕輕“嗯”了聲。
    希洛爾見他神色誠懇，語氣和緩下來：“你能認識到自己的錯誤那是再好不過了，以後說話要注意分寸……”
    他說到這裏突然想起來和桑樂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不免有些尷尬的看了眼身後的女孩。
    隨後清清嗓子，朝貝尼繼續說道：“那什麽，既然你能夠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我也不會為難你，但是你一定要記住，你最該道歉的是桑樂，你最應該得到的也是她的原諒，我希望你是真心朝桑樂道歉。”
    而不是因為他背後的家族。
    有些話點到為止即可。
    貝尼連連點頭，神色愈發誠懇：“是，我是真的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
    女孩站在希洛爾身後，目光冰冷，嘴角向上勾起，緩緩比出三個口型：殺、了、你。
    貝尼的喉嚨像是被掐住：“你……”
    希洛爾突然麵色一變把他推開，右肩處瞬間被子彈穿透綻開血花。
    桑樂收斂起臉上的笑意，抿唇看向希洛爾右肩上的血洞。
    礙事。
    夜幕裏，數架戰鬥型飛行器顯現出身形，將遊輪包圍。
    貝尼臉色慘白的跌坐在地，愣愣看著希洛爾，要是剛剛他沒被推開，這顆子彈打中的就是他的心髒！
    額頭冷汗直冒，像是想到什麽，他下意識張口：“她……”
    話音未落，一發光炮射中輪船一側，船身不可避免的傾斜。
    因為站在甲板邊緣，三人同時跌入一片血紅的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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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漆入侵進遊輪的防禦係統，將防護罩打開，關閉電力係統，徹底陷入一片漆黑。
    人群爆發出此起彼伏的驚叫與咒罵。
    叢酒和拉彌亞跳上遊輪。
    叢酒瞟了眼河裏，抬手就是一槍，剛剛沒弄死，現在也一樣。
    血水順著傾斜的船身流進河裏，紅色的血掉進紅色的河，看不出一點痕跡。
    桑樂掉進水裏的瞬間就屏住了呼吸，冷眼瞧著水麵上遊輪的輪廓，正打算遊出去。
    突然，一陣溫和的精神力將她包裹，輕柔的推著她慢慢靠近水麵。
    桑樂的眼睛驀地睜大，下意識回過頭。
    血色的水阻隔視線，隻能遙遙看到一抹緩慢下沉的身影。
    冰冷的河水不斷湧入鼻腔，傷口被水流衝刷，血液流失的更加迅速。
    希洛爾的腦袋愈發昏沉，憋著口氣把上麵那道人影推向水麵，神經一下子鬆懈下來。
    幸好，在這種時候學會精神力實體化了。
    眼皮再也控製不住的合上。
    一隻瓷白的手穿過紅色的水流緊緊抓住他的衣服。
    希洛爾咳嗽幾聲，嗆出幾口水，睜開眼睛，少女蒼白的麵容映入眼簾。
    清泠泠的月光落在女孩的身上，投射在濕漉漉的麵頰，波光晃動，本就白皙的膚色更添幾分透明清冷，黑色的眼眸像是固了一層濃重的霧氣，靜靜凝視著他的身影。
    幾滴紅色的水珠順著精致的下巴滴落，高不可攀的神聖被這幾滴水珠沾染，莫名多了些許瑰麗，就像是山間的雪妖精怪，遙不可及又攝人心魄。
    半靠在女孩懷裏，希洛爾眨了眨眼睛，聲音沙啞，語氣慶幸：“我沒死誒！我……唔！”
    下巴被纖細的手指掐住，蒼白精致的五官在眼眸裏放大，冰涼陰冷的吐息噴灑麵頰，激起一陣潮濕粘稠的寒意。
    女孩沒什麽表情，黑色的眼眸積滿沉鬱，聲音卻壓著隱隱的怒氣：“你是蠢貨嗎？誰讓你去擋槍的，自身難保不先管自己，還要把別人先送上去。”
    下巴被掐住，麵頰的肉朝裏擠了擠，聲音模模糊糊：“一個合格的軍人，要用生命守護好每一個聯邦公民，守護好自己的隊友。”
    肩膀處的血液順著手腕流下，滑進空間鈕上的鳳凰圖騰，從鳳凰的眼窩中滴落，仿佛沁出的一滴血淚。
    指尖下的皮膚突然變得滾燙起來，似乎將她灼痛。
    桑樂收回手，直起身子不想再看他。
    希洛爾活動了下被掐得生疼的下巴，朝桑樂眉眼彎彎：“謝謝你回來救我。”
    桑樂麵無表情：“閉嘴，再多說一個字我就弄死你。”
    見桑樂是真的有點生氣了，希洛爾趕緊閉上了嘴巴。
    血液不斷流失，希洛爾的眼前出現重影，隨後陷入一片漆黑。
    見他陷入昏迷，桑樂有些惡劣的想著，反正救援信號已經發出去了，這人是死是活都跟她沒有任何關係，死了隻能說他命不好，誰讓他要多管閑事的。
    她垂眸看向懷裏的人，因為失血過多麵容變得蒼白，濕漉漉的發絲耷拉在額頭，之前褪去嬰兒肥稍顯淩厲的輪廓在此刻又被柔和。
    脆弱的脖頸毫無防備的暴露在她的麵前，透過皮膚似乎可以窺見裏麵跳動的血管。
    氣息愈發微弱，平常的驕矜與活潑消失不見。
    可憐的要命。
    她伸手捂住希洛爾的傷口，被河水泡的發白的唇忍不住低低咒罵了句：“活該。”
    遠處的遊輪慘叫不止，無邊無際的白茫裏，兩道人影被縮成小點，紅色的河流靜靜流淌。
    似有若無的歎息被氤氳進一片蒼茫的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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