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樂伸手撥開眼前飛舞的彩色氣泡，模糊的視線驟然清晰。
    氣泡消失，好不容易朦朧的界限在此刻變得比從前更加分明。
    “是啊，殘夜會的人，都是群瘋子。”
    長長的睫毛掩住眼底的嘲弄，微弱的吸氣聲夾雜著微不可察的顫抖，桑樂悶悶地笑了一下。
    一道驚雷劃破天空，暴雨瓢潑，嘩啦的雨水重重砸下，水汽從未關緊的窗戶撲進來，潮濕空氣的暖意，淹沒升起的熾熱。
    “夏天真的是，說下雨就下雨。”童顏伊趕緊把窗戶關上。
    “桑樂你衣服都濕了，快回去換一身吧。”婭菲皺眉看著桑樂被打濕的衣服。
    桑樂很喜歡坐在窗戶邊，每次都靠近角落，剛剛突然下暴雨窗戶也沒關緊，直接濺了她一身水。
    莫爾也不玩泡泡機了：“我們送你回宿舍？”
    “不用了，你們不是還要討論機甲嗎？我自己可以的。”桑樂緩緩站起身，唇邊笑意漸盛。
    “門口靠左有傘。”薑瀾指了指。
    “好。”
    天空陰雲深濃彌漫，桑樂撐開雨傘，臉上的笑容頃刻散去。
    隔著布滿水痕的窗戶，單薄的身影頭也不回的踏進雨幕，被磅礴的水吞沒掩埋，徹底消失。
    “這雨下得還挺及時。”桑樂踩著腳底的積水慢慢往前走。
    圓子：“你真是逮著機會就發刀子。”
    “天地可鑒，這次真不是我想發，是他們自己把刀子遞我麵前了，我不接就不禮貌了哦。”桑樂聽著傘麵劈啪作響的雨點，濕熱的氣息順著發尾滴落。
    “夏天老這樣，下起雨來又悶又熱，身上都黏糊糊的。”
    圓子還是趴在她頭頂：“那你還不走快點？身上都濕完了。”
    “雨中漫步不覺得很有情調嗎？”桑樂看了看身上顏色漸深的衣服和不斷滴水的發尾。
    “如果是小雨我還能理解到你說的情調，但是你要不要看看現在的降水量？”
    周遭的一切都被傾盆而下的暴雨籠罩，小小的傘麵根本遮不住濺起的水花，啪啪的往身上砸。
    “特大暴雨裏漫步有沒有情調我不知道，但幹得出這事兒的肯定腦部多多少少有點損傷。”
    桑樂一把把它從頭上拽下來拍飛：“去你的。”
    “你著涼感冒的概率高達百分之八十五，發燒概率高達百分之七十，祝你好運。”圓子飛回來抖了抖身上的毛，憤憤道。
    “無所謂，死不了。”
    桑樂一點兒都不在乎，感冒也好，發燒也好，隻要死不了就能賣慘賺人氣值，還能刷主角團好感度，一舉兩得。
    “喲，前麵不是那誰嗎？”桑樂看著不遠處慢吞吞挪動的身影眉梢微挑。
    “萊因啊……我看看。”圓子看著被大雨衝刷的萊因說道，“今天是他母親忌日來著。”
    “真可憐，去刷個臉。”
    “你確定不是去戳心窩子？”
    “你話多了。”
    透明的小花被雨水打得飄零，隻在掌心留存片片殘瓣。
    萊因看著手心裏殘破的花朵略微失神，雨流如瀑，分不清臉上是淚是水。
    “心情不好？”
    被雨水砸中的生疼感突然消失，萊因抬頭看了看頭頂，豆大的雨珠順著傘麵滑落形成一道水簾，將他與外麵喧嘩的世界分隔。
    他轉過身，目光停駐在握住傘柄的蒼白手指上，順著手臂，映入一張被雨水浸濕的冷白麵孔。
    “你看起來心情也不見得多好。”萊因打量了她一下。
    桑樂舉著傘，笑吟吟道：“是嗎？”
    “下暴雨還慢悠悠走，如果不是心情不好就是腦子……”萊因說著頓了頓，“不太正常。”
    死孩子嘴巴怎麽這麽毒，有薑瀾一個毒舌的還不夠嗎？
    “噗。”圓子在桑樂意識海憋不住笑了。
    “笑毛線啊，笑得跟出虛恭一樣。”
    圓子不笑了，她這嘴毒程度也不比別人差了。
    難為她還換了個文雅的說法，更膈應了怎麽回事。
    桑樂扯了下嘴角，視線從上至下掃視一遍萊因被淋成落湯雞的模樣，冷笑道：“彼此彼此。”
    說完把傘收了回來，邁著步子從他身旁經過。
    把人刺走了，萊因繼續低頭看手裏的小花。
    “回去把身上的味道洗洗，還有……替我帶句忌日安康。”
    聲音如夢般縹緲，消散在嘈雜的雨聲裏。
    萊因瞳孔動了動，抬頭望向那道漸行漸遠的身影，鼻尖還圍繞著紙張燃燒的灰燼餘味。
    心頭驀然升起一股難言的梗澀。
    除了他，這個世界上還記得他母親忌日的，竟然是一個把他當做工具利用的人。
    嬌弱的山荷花在暴雨中變得透明，變得殘破，直至消失在這個世界，如風般被抹去，留不下任何印記。
    天空落下的雨點突然化作刀刃，割得他遍體鱗傷。
    “你摸摸自己的良心，不會痛嗎，看給孩子難過成啥樣了？”圓子就看萊因跟個木頭一樣杵在雨裏動也不動，靈魂出竅了似的。
    “我有良心這種東西嗎？”桑樂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反問道。
    “行，你確實沒有。”
    “多謝誇獎。”
    “你開心就好。”
    圓子說不過她，選擇放棄。
    “估計人要被淋傻了，我還以為你要撐傘和他一起回去。”
    桑樂理直氣壯：“這傘這麽小，我一個人撐都被雨打濕了，我還給他撐？不可能。”
    她頓了頓繼續說道：“再說了，我剛剛不是幫他遮了一會兒嗎？”
    “你那不是趁機給人傷口上撒鹽嗎？”
    “你就說遮沒遮吧。”
    圓子：“……”
    再次說不過她，圓子窩囊的在她意識海裏生悶氣，粉色的毛球變得紅彤彤的，跟吃了一斤朝天椒似的。
    桑樂倒是心情好的哼著小調回宿舍了。
    一到宿舍桑樂就開始坐在椅子上發呆。
    “你不去洗澡？”圓子看她跟個“沉思者”一樣問道。
    “不是都說了，我要感冒，我要發燒，我要賣慘，我要刷好感度，我要賺人氣值。”桑樂握了握拳故作虛弱的咳嗽了兩聲，“人家現在是一個被傷透心的小女孩，怎麽還有心情顧及洗澡呢，當然要在這裏傷感一下了。”
    “隨便你。”圓子給她倒了杯溫水。
    “對了，卡蘭特被抓了。”
    桑樂慢吞吞接過水：“那就淺淺去看一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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