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過程持續了將近一刻鍾。
    水呼嘯而過，來得快，退得也快，最終留下掩蓋到膝蓋那麽深的淤泥。
    兩人哪怕靠著石壁，也都被衝成了泥人。
    蕭黎緩緩鬆開掌心，夜明珠的光芒再次散發出來，麵前是戎擎的胸膛，微微抬頭，看到他唇角有血溢出，那是用力過度生生咬出來的。
    嘴角有血，滿頭大汗，還有那鼓起的青筋都沒能徹底消下去。
    蕭黎沒說什麽，而是伸手緊緊抱住了他的腰。
    戎擎僵硬繃直的身軀微微一顫，好一會兒緩緩鬆弛下來。
    “陛下......可有受傷？”
    蕭黎搖了搖頭，鬆開手，下一刻卻被戎擎緊緊的抱了回去。
    “陛下，臣該死！”
    “臣沒有保護好陛下，剛剛差點兒堅持不住的那一瞬間，臣竟然覺得就這麽跟陛下死在一起也不錯。”
    “臣有罪......”褻瀆陛下、保護不利，罪不容赦。
    他都給自己判了無數種死刑了。
    戎擎的聲音是非常有男人味的低沉醇厚，平日裏聽著不覺得如何，此刻染上了情緒，磁性沙啞，聽著就讓人心肝兒顫抖。
    但現在這情況可不是煽情的時候。
    蕭黎沒嗬斥他，也沒回答他：“走吧。”
    一起死這兒？絕對不可能！
    戎擎聽到那淡漠的聲音，心口驟然一緊，他也是體會到樓魘和宋君湛的心情了。
    他知道自己不能跟他們比，知道陛下對自己沒那種意思。
    可萬般情緒，唯有愛不由自己。
    這句話說出口，就像是利箭離線，再無回頭路了。
    是生是死，全憑陛下說了算。
    戎擎收斂情緒，再次朝蕭黎伸手。
    伸出去的時候他心裏無比忐忑，生怕蕭黎拒絕，好在她還是把手放在了他的掌心。
    陛下的從容坦蕩，襯得他的心思更加不堪。
    珍重的握緊那纖長細膩的手掌，心中暗暗發誓，就算是他死，也要將陛下送出去。
    蕭黎可沒他那麽多想法，現在這麽狼狽，她啥心思都沒有，隻想離開這該死的鬼地方。
    這一輪水過去之後，留下了不少泥沙，路比之前狹窄，淤泥也深了更多。
    蕭黎摸了摸牆麵，將夜明珠對準天花板，果然頂上也能看到衝刷的痕跡：“如果流沙是固定的，那群熟悉這片沙漠的沙匪不可能選在那裏埋伏。”
    “所以這個暗河是暫時的，它會隨著幾次衝刷徹底被沙土淤泥堵住，這一次已經來到了小腿，若是下一次，或許就是腰際，要是真那麽深，我們可就徹底出不去了。”
    最快出去的方法就是順流而下，可這裏麵的情況太複雜了，各種尖銳的石頭凸起，水流又那麽湍急。
    人要是順流而下，肯定會被切成片的。
    然而這情況就算急，卻也根本快不起來。
    “繼續走。”
    隻能繼續走。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因為這條河道的水足夠湍急，這裏沒有蛇窩，應該說沒有任何一種生物扛得住這麽強烈的衝刷。
    他們往前走，偶爾能發現被衝得半死不活的毒蛇、蜥蜴，甚至還看到了被切片的人手。
    得虧剛剛戎擎死死扛住了，否則現在被切片的就是他們了。
    然而這條路實在是太長，走得饑腸轆轆，走得筋疲力盡。
    蕭黎力氣耗盡，雙腿如同灌鉛，累得全身都痛，全憑意誌力撐著繼續行走。
    要是條件允許，她都想趴地上用爬的了。
    看不見盡頭的通道，沒有一丁點兒別的光芒。
    濕冷，無力，全身發燙，不斷發抖。
    還沒能走出這個地方，蕭黎生病了。
    戎擎自己的情況也不太好，他不但得探路，還得護著蕭黎走好走的地方。
    全神戒備盯著前麵，等他發現蕭黎不對的時候，她都快燒暈過去了。
    “陛下！”
    他連忙將人抱入懷中，摸到那滾燙的溫度，整個人都慌神了。
    “陛下，醒醒，堅持住！”
    蕭黎暈乎乎的一掌拍在他臉頰：“別晃我，死不了！”
    戎擎聽到後可一點兒放心不下來，趕緊把她抱起，找了一個高一點的地方。
    他快速找藥，好在藥是用油紙包的，並未進水。
    銀甲衛帶的都是救命藥，沒有治療風寒這種小病的，但這個時候小病也隻能下重藥了。
    “陛下，先把藥吃了。”
    戎擎抱著蕭黎，啞著嗓子輕聲哄到。
    蕭黎知道自己不好，乖乖張嘴，但藥丸子極苦，喉嚨因為長時間沒喝水，幹得冒煙，根本無法下咽。
    戎擎隻得找到滴水的鍾乳石，用手接了水喂她。
    而就在蕭黎吃藥之後不到一會兒，又一波水流來襲。
    因為處於相對高一點兒的地方，這一次比較幸運，水沒對他們造成多大傷害，隻是打濕了腳。
    但壞消息是淤泥又增高了一層，根本下不去腳。
    蕭黎靠著戎擎肩頭，平靜道：“看來你真得陪我死在這兒了。”
    “不會的！”戎擎第一次堅定的否決了他的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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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不會有事的。”
    他絕不會讓陛下的生命終結在這裏。
    他蹲下身，將蕭黎背在背上，毅然決然的往前走。
    淤泥已經到他的大腿，每一步都無比艱難，可他還是堅定的背著蕭黎走。
    蕭黎吃了藥昏昏沉沉，有一段路幾乎完全沒了意識。
    等她再次清醒，依舊能感覺到戎擎帶著她在走。
    她的燒退了，人雖然還是難受，但清醒了過來。
    可周圍一片漆黑，夜明珠的光芒沒了。
    “戎擎？”
    戎擎在黑暗裏笑了聲：“陛下醒了？放心，我們很快就出去了。”
    “陛下放心，我們很快就出去了。”
    “前麵不遠就是出口了，我們一定能出去了。”
    戎擎魔怔般的碎碎念，不知道是說給蕭黎聽還是說給他自己聽。
    蕭黎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而戎擎一個人背著她在這黑暗的艱難地方行走該是多大的壓力。
    她抱緊他：“戎擎，我們一定會出去的。”
    戎擎頓了頓，似是才反應過來：“陛下真的醒了啊......”
    不是幻覺，他的陛下真的活著。
    突然，蕭黎看到了一片細微的白，她心口一驚：“戎擎，前麵是出口！”
    戎擎抬頭，再往前兩步，果真看到了那出口的光芒。
    蕭黎從他身上下來，拉著他走：“快，我們馬上就出去了。”
    戎擎也笑了，充滿血絲的雙眼疲憊得快睜不開，但他卻笑得很開心，他終於把陛下送出來了。
    然而就在下一刻，熟悉的咆哮聲呼嘯而至。
    暗流再次洶湧而至，這一次他們兩人根本無處可逃，直接被衝走。
    戎擎身體到達了極限，根本來不及把蕭黎抱起，反而是蕭黎直接撲過去，緊緊護住他的頭。
    她的將軍可不能成傻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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