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嫁去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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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邊廂,泮氏回了房,剛拿起賬本瞅了兩眼,就見胡懷清滿麵春風地進來。
    泮氏看著他抿唇笑,露出兩邊深深的梨渦,“許久不見老爺心情這般好了。”
    “陸兄見識高遠,胸懷天下,胡某自愧不如。”胡懷清撩袍在泮氏身邊坐下,隨手從矮幾上拿起泮氏近來在看的一本遊記,略略翻了翻,他道:“我們也許久沒有出去走走了。”
    泮氏略有些訝異,自從舉家遷回胡家故居,還沒見胡懷清說想出去走走。
    她從善如流地點頭,“等明年開了春,趁著瞻哥赴京趕考,我們回趟京城吧,我也想回家看看,瑜姐也大了,也正好拜托我母親、嫂子帶她相看相看。”
    胡懷清愣了愣,明顯對泮氏的想法有些意外,他早就跟泮氏提過隔壁的方舉人,泮氏當時看上去也挺讚成,怎麽突然就變了卦?“夫人想把瑜姐嫁去京城?”
    “嗯。”
    泮氏正了神色,“瞻哥考了進士,多半也會留在京中任職,瑜姐嫁到京城,相互也是個照應,我們以後回了京,兒子女兒都能夠得著,豈不是安心?”
    女兒明顯對那方舉人無意,她自己親生的女兒,怎能忍心她委屈求全,現下又多了陳鋒這麽一出,她覺得,女兒待在這偏僻小城,眼光也越來越短淺,她得把她帶出去,最好的選擇,就是回京城。
    胡懷清從前並沒想過還要回京生活,他覺得遠離京城的紛擾,他的日子過得不要太自在,可這許多年過下來,他也確實覺得孤寂。
    這次見了陸謹,他更加覺得身旁有個誌同道合的人,也不失為人生一大樂事,對回京也沒有先前那麽排斥。
    但相比泮氏,在考功名上,他卻冷靜很多,況且,他自己官途也不甚順暢,雖然不反對兒子入仕,但卻深知此路艱難,“進士哪裏有那麽好考。”
    話音沒落,就見泮氏皺眉瞪他,他也隻能無奈笑笑,隻有他們這種千萬舉子中拚殺出來的幸存者,才知道這場戰役有多麽慘烈。
    “我覺得我們瞻兒一定能中。”泮氏揚著唇角,“等我去了京城也給瞻兒物色個書香門第的大家小姐。”
    胡懷清見她笑得開懷,麵有調侃地問她:“你看楠丫頭如何?”
    “陸謹跟你提了?”泮氏立刻斂了輕快神色,顯得有些緊張。
    胡懷清不由蹙眉,他沒想到泮氏會是如此反應,“看樣子,夫人覺得不妥?”
    泮氏語調誠懇:“楠丫頭樣貌談吐、學問性格都沒得挑,我們自小看著她長大也是打心底裏喜歡,可你如今辭官在家,對瞻兒未來的仕途並無裨益,陸謹的境遇現在看著,還不如你,如果娶了楠丫頭,隻怕瞻兒以後會很艱難。”
    她的父親是京城五品同知,打小耳濡目染,對官場上的事大概也能窺得一斑。
    看著胡懷清眼中淡淡的不悅,她搖搖頭,“你不用這麽看著我,但凡要是瞻兒對楠姐有心,我也不會特意反對,可是你看,這兩人一句多的話,一個多的眼神都沒有。”
    胡懷清聽了皺眉想了半晌,還真是,這兩人基本就沒有單獨的交集。
    他不由心下歎惋,又道:“行吧,開春了,瞻兒上京趕考,我們也一並回去住兩年。”
    泮氏的歡喜掩也掩不住地漫進了眼底,“哎,都聽老爺的。”
    正說著,胡瑜的小丫頭在門簾子外探了探頭,看到屋裏坐著胡懷清,又一縮脖子放了簾子。
    泮氏瞥見,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她扭頭看到胡懷清正低頭看書並沒注意,遂起身跟胡懷清道,“我去看看瑜姐。”
    胡懷清見她起身要出門,趕忙合了書跟她道,“我等下跟陸兄帶著瞻哥去拜訪一位友人。”
    “你們去你們的。”泮氏隻略略回了回身,便出了門。
    “出了什麽事?”出門看到候在廊下的小丫頭,泮氏急急問道。
    “小姐好像有心事,也不跟奴婢們說話,就一個人枯坐著,奴婢問多了,就讓奴婢來找夫人。”
    泮氏聽到此,倒是猜出大半,看到小丫頭一臉焦急,遂溫聲安慰道:“我去看看,小姐可能是累了,你也不用緊張。”
    “嗯嗯。”小丫頭使勁點著頭,主母是菩薩一樣的善心人,他們做下人的也有鬆寬日子過。
    等小丫頭領著泮氏到了胡瑜房間,果真看到她挺直了背脊側臉看著窗外,像是陷入了沉思一般,連泮氏進門都沒有發覺。
    “瑜姐。”
    胡瑜聞聲扭頭,“母親。”她起身走過來。
    “哪裏不舒服嗎?”泮氏抬手撫上她的額頭,胡瑜輕輕側臉避開,“我沒發熱。”
    “那是怎麽了?”泮氏溫聲問她。
    “就是覺得心裏憋悶。”胡瑜撇了下嘴,“想找母親說說話。”
    泮氏揮退了房裏的丫頭,拉著女兒到榻邊坐下,“你跟母親說,是不是對陳鋒動了心?”
    胡瑜猛然抬頭,“母親怎麽知道?”
    泮氏皺眉,瞥了她一眼,“你一大早就帶著丫頭去送早飯,還當我看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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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瑜低頭不答話。
    “但你知道他失憶了,不是就放棄了嗎?”泮氏向她身側坐了坐。
    胡瑜不由大囧,動了心又輕易就放棄,豈不就成了所謂水性楊花?
    她咬唇問:“母親怎知我放棄了?”
    “那就是還沒死心?”泮氏抬手捋了下她鬢邊的碎發,關切地繼續問她。
    “那倒沒有。”胡瑜低了眉頭。
    “那又是為何?”看著女兒的神色,泮氏明顯是不信的。
    “母親不會覺得我很懦弱嗎?”胡瑜眼裏話裏都是沮喪,花季一樣的嬌顏裏有著化不開的愁怨。
    “這又是怎麽說的?”泮氏更加一頭霧水,這說話跟打啞謎一樣,她勸閨女,都不知道從何說起,可真是愁人。
    “我一直以為,我中意一個人,隻會因為這個人足夠優秀,我會欣賞他,崇拜他,不會看他什麽家世,什麽背景,所以我會第一眼就喜歡上陳鋒,我從沒覺得自己這麽勇敢有主見過。”胡瑜說著,表情裏透著隱隱的愉悅。
    可很快,她又黯淡了神色,“可當我知道他失憶,我卻頃刻隻想逃走,我居然沒有一點勇氣去麵對,原來,我隻是想要一個讓自己依靠的人。”聽了胡瑜的解釋,泮氏眉頭挑得更高了,她感覺自己更聽不懂了。
    “女子尋夫婿,哪個不是奔著後半生的依靠?”她輕輕歎氣,拉起女兒的手,語重心長地說。
    “是,所以,他是否優秀,我又是否中意,就不重要了。”胡瑜抽了自己的手,語氣涼涼。
    泮氏噎住,她明白女兒的言下之意,所謂的依靠,不止是物質上的保證,還有心理上的安穩,陳鋒顯然都沒辦法給她。
    但女子出嫁從夫,本就要尋得身心的安全感,所以,她實在覺得女兒沒必要因此批判自己。
    她推了推胡瑜:“天下之大,好男兒千千萬萬,定也有又能讓你依靠,又能讓你中意之人。”
    “是嗎?”胡瑜回得有氣無力。
    “當然,而且我已經跟你爹說定了,開春我們一家一同進京,到了京城,有你外祖母和舅母們幫你操持,定能尋個稱心如意的。”泮氏說著說著,自己竟先歡快地笑出聲來。
    胡瑜麵上的驚喜一閃而過,她撇撇嘴,陳鋒是她第一個喜歡上的男子,這份感情雖然脆弱短暫,但於她卻有不一樣的意義,她一時難以釋懷,懨懨道:“我不想去。”
    “為何?”泮氏不解,小小年紀不正是喜歡熱鬧新鮮的時候,京城是多少人向往的地方,怎麽女兒反而不想去。
    “沒意思。”
    “有意思!”泮氏打斷女兒,她笑著覷她,“你七歲時就離了京,想必快不記得京城是何等的熱鬧繁華。”
    “可我一個人都不認識。”胡瑜還是蔫蔫的,但也並沒再說不去了。
    “是啊,要是你陸姐姐一家也在京城,就完美了。”泮氏輕歎一聲,這恐怕是此次回京唯一讓她覺得遺憾的事情。
    胡瑜心頭又是一酸,別人看不出來,她卻是知道的,陸姐姐也看上了陳鋒,可她憑什麽就不介意陳鋒的身世,憑什麽就不在乎陳鋒失憶,憑什麽還敢跟他私下出門?
    丫頭告訴她,陳鋒追著陸盛楠出了門,結果兩人回來,穿了一樣的黑色披風,明顯不尋常,她就格外留意了他們,很快就發現不對勁。
    鬼使神差地,她跟泮氏說道:“娘,陸姐姐好像受傷了。”
    “嗯?!”泮氏很是吃了一驚,住在自家的客人,又是嬌貴的小姐,受了傷,她竟不知道,作為家裏的主母,這是她的失職。
    “方才吃飯,我看她的手好像很不自如。”胡瑜也直了身子,一邊說一邊學著陸盛楠抬手的樣子,胳膊抬起來超出桌麵不少,然後才會慢慢放下,小心翼翼的樣子,確實有些怪異。
    泮氏低頭略想了下,“你這麽一說,我好像也發現了。”她坐不住了,急急起身道:“我這就找你眉姨一趟,如果真的受傷了,可不能藏著掖著,得請大夫。”說完就帶著丫頭出了門。
    胡瑜眸光閃了閃,走回窗邊,院中的一株老槐樹早已落光了葉子,高高的光禿禿的枝丫上,一個小小的鳥窩,顯得單調又孤寂。
    她有點後悔自己多嘴,但又有點莫名的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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