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開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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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綦鋒走後的第三日,陸盛楠總算沒再發熱,但人還是懶懶的,陸瑾午後拖著她到院子裏散步。
    “今日陽光甚好。”陸瑾眉眼帶笑地看著女兒。
    “嗯,是個難得的好天。”陸盛楠抬了頭,眯起眼睛看天。
    湛藍湛藍。
    陸瑾是不放心的,自女兒醒來,就一直安安靜靜地,若不是知道她遭遇了什麽,恐怕也不會覺察她有異樣。
    可是女兒不達眼底的微笑,客套含蓄,他又怎麽能不知道她還是沒想開,心裏憋著怨。
    “手上的傷可有好些?”陸瑾扭頭問她。
    “好很多,基本沒什麽感覺了。”陸盛楠抬起手臂,輕輕轉動,又伸給陸瑾看。
    陸瑾探了脖子,雖然隔著衣服什麽也看不出來,他還是很認真地左右、上下看了一大圈。
    陸盛楠見他如此,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
    陸瑾也“嗬嗬”一笑,又負起手向前走,陸盛楠抬了步追上他。
    “胳膊上的傷快好了,那心上呢,可也好了?”陸瑾沒有扭頭,他邊走邊問。
    陸盛楠卻不由頓住了腳步。
    自她醒來,可能是出於對她的關照和保護,關於太子和綦侯,父親、母親都在有意回避,她原以為他們不會再主動提及。
    “父親。”陸盛楠弱弱喊他。
    陸瑾停步回頭,“你有沒有想過,現在的結果,是最好的結果。”
    他知道,綦鋒仿佛是梗在女兒喉間的刺,如果她自己拔不出來,他就得幫她拔出來,一味回避就是任這根刺長久作祟,甚至尖刻地長進肉裏。
    “為什麽?”陸盛楠心裏有一個答案,那日母親暈倒醒來,也曾經問她,“你可想好了,侯府的大門,沒那麽好進!”
    所以,門第懸殊,她配不上,就被拋棄?
    所以,再多深情,利益麵前,也不值一提?
    陸盛楠想著,胸中的怨憤又一點點泛起。
    陸瑾見此,走過來,隔著袖子牽起女兒的手,將他帶到廊下,待父女倆並肩坐定,他才道:
    “堂堂大謝太子爺和鎮北將軍流落近一月,你有沒有想過,這背後會是怎樣的驚濤駭浪?”他循循善誘。
    “我……”陸盛楠語塞,她不是沒想過,隻是綦鋒什麽都想起來了,不應該就是那個在朝堂上呼風喚雨的鎮北侯了嗎?他是皇帝的小舅子,是太子的親舅舅,心儀一個女子,難道沒有能力娶回家嗎?
    隻能是他不願意罷了。
    陸瑾看著她糾結的小臉,拍拍她的肩,“別不甘心,如果他自認不能擔當,那他盡早選擇放棄,倒是對你負責。”
    “您當年為什麽就沒放棄母親?”陸盛楠反問他,言下之意,還是綦鋒用情不深,才會如此。
    陸瑾正了神色,“因為我當年什麽都沒有,就隻有我自己,我敢!”
    陸盛楠有片刻的沉默,她在思量陸瑾的話。
    “父親,所以放棄我,是他情非得已?”陸盛楠眼裏閃出點點淚意。
    陸瑾抬手拍拍她的肩,“是他的選擇罷了。”
    是的,即便有萬丈深淵,即便是刀山火海,不還是會有人義無反顧?隻是這個人不是他而已。
    “那他為何不跟女兒言明?”陸盛楠有些哽咽,“真有難處,說出來,我不是不能理解,不能接受。”
    “而後呢?心裏放著他,含著似有若無的希望,繼續下去?”陸謹幽深的眼裏,是濃濃的疼惜。
    “那是女兒錯了嗎?”陸盛楠更覺委屈起來。
    陸瑾一笑,“我感謝他沒有草率地把我女兒帶走,才勉強給他說了幾句好話,哪裏就成了你的錯,你沒錯……”
    正待繼續說下去,隻聽身後一個聲音傳來,“什麽事都能論個對錯,但就是感情不行。”
    李氏不知何時已經站在父女倆身後,她走過來,挨著陸盛楠坐下,抬手撫了撫她額間的碎發,“你可還記得當初跟我說過的話?”
    陸盛楠抿唇。
    她當然記得,夢裏,在佛祖像前,她還哭著又跟佛祖說了一遍呢。
    “可是說到做不到?”李氏探頭問她。
    陸盛楠有些窘迫,她避開李氏的目光,順勢將頭靠在李氏肩頭,“娘,即便是我錯了,我也絕不認錯,絕不反省。”
    她語氣淡然,但陸瑾和李氏還是可以辨出她話裏的堅決。
    陸瑾彎唇一笑,“說得極好!”
    李氏卻一巴掌拍在陸盛楠手臂上,“你就氣我吧!”
    陸盛楠誇張地“哎呦”一聲,然後抽了手就伸到陸瑾麵前,“爹,你看,娘又打我!”
    陸瑾很配合地一臉心疼,他拉過陸盛楠的胳膊,“這是左手還是右手,右手還可以給勉強打打,左手可不行,還帶著傷呢。”他說著還故意嗔怪地向李氏瞪去一眼。
    陸盛楠心頭連日的鬱結似乎一下子減了不少,她抬頭,看到廊下的秋千,那日跟綦鋒在廊下蕩著秋千賞月的樣子又浮現在她腦中。
    “綦鋒,你既已做了你的選擇,我也再不會為難自己!”她默默想著,走去,坐在秋千上,目光越漸沉靜而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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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遠處,陸瑾拉著李氏仿佛在解釋什麽,李氏抬手甩開,陸瑾笑著又去拉她的袖子……
    陸盛楠笑了。
    這樣的日子就是好日子,沒什麽值得她難過的。
    隔天,陸盛楠閑來無事,繞去胡家後院,又看到了胡家的那隻笨八哥。
    那笨鳥現在會說兩個詞——“笨鳥”“救命”。
    這樣兩個詞連在一起,就很是滑稽。
    陸盛楠反反複複教它,“你好”“你好”,可它隻會瞪著圓溜溜的眼睛盯著她看。
    “真是鳥不可貌相,白瞎了這副聰明樣。”她忍不住敲著籠子數落它。
    身後傳來一聲輕笑,陸盛楠聞聲回頭,卻見廊下立著一青衫少年,眉目含笑,清俊溫柔。
    “胡大哥。”陸盛楠轉身向他行禮。
    胡瞻微笑走近,“陸妹妹看著大好了,此去隴安路途遙遠,還需珍重。”
    “謝胡大哥關心。”陸盛楠笑得甜甜。
    胡瞻拿出一個紅漆木盒給她,“拿著。”
    陸盛楠一愣,她沒想到胡瞻會送東西給她,他們這個年紀,往大了說,這就叫私相授受。
    她一時不敢伸手去接。
    “先打開看看是什麽。”胡瞻見她抗拒,抬抬下巴示意她。
    也行,看看總也算不得逾矩。
    陸盛楠想著,小心接過木盒,打開一看,明黃錦緞的內襯裏放著一個木製的小風鈴。
    她小心地拎起來,風鈴不大,兩層結構,每層都是六邊形木架,木架也格外簡單,並不見花紋或者雕刻,隻在木架的六個角上各墜著一個銀質的鈴鐺。
    伴著“叮叮當當”悅耳的鈴音,陸盛楠細細看著風鈴,越看越覺得眼熟,不禁就皺起眉來。
    “想起來啦?”胡瞻眼眸一亮,問道。
    陸盛楠仍然皺著眉,再三思索,還是搖頭,“就是看著很眼熟。”
    “我們一起做的。”胡瞻道。
    “啊!怪不得這麽眼熟。”陸盛楠驚訝一瞬,繼續歪著頭看那個風鈴。
    “好醜的風鈴啊,我們當時都太小了,做這個風鈴也是費了老大勁,可不得不說,還是好粗糙,好醜。”陸盛楠說著,抬頭看看胡瞻,笑得很是自嘲。
    “醜是醜了點,但它是個神奇的風鈴,我每次心情不好,站在廊下,聽聽它的鈴聲,心情就會平複。”胡瞻正色,仿佛是怕陸盛楠不信他的話一般,說得一本正經。
    “是嗎,這麽神奇?”陸盛楠還是有些赧然。
    “你帶走吧,雖然我很舍不得。”胡瞻望著陸盛楠。
    “可是君子不奪人所愛。”陸盛楠把盒子合上,又遞還到胡瞻麵前。
    “物盡其用。”胡瞻卻笑著未接。
    陸盛楠的手頓了頓,又抬頭去看胡瞻,這幾日也不過草草見過兩麵,居然看出她心情不好,難怪能考中解元,果然是有著常人不及的敏銳。
    她不想爭辯自己心情無恙,看出來就看出來吧,她認。
    於是,她又將風鈴收回來,終歸這是自己做的東西,說破了天,也不至於說她逾矩。
    “那行,我收下,謝謝胡大哥。”陸盛楠屈膝謝過,又把風鈴拿出來好一通搖晃,“叮叮當當”的聲音瞬間就鋪了一院子。
    胡瞻站在陽光下,他看著她,笑得很是溫暖。
    又過了一日,陸家辭別了胡家繼續上路。
    陸瑾重新雇了一輛寬敞穩固的大馬車給李氏乘坐,泮氏卻還極其不放心,足足在車裏墊了五床褥子,又塞了一車的靠枕、軟被、手爐。
    李氏看著原本寬敞的馬車被塞得擁擠不堪,直皺眉,“我幹脆別走了,就賴在你家生孩子得了。”
    “那感情好,我指定把你和小侄子都照顧得白白胖胖。”泮氏笑得一臉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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