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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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家的車夫看到了前方的穆依娜,“籲”地一聲叫停了馬車。
    “出了何事?”陸瑾探出身子問。
    車夫向前一指,陸瑾順著看去,就見一個瘦小的身影跪在他們車前,身側還跟著一匹小馬,馬兒看著也就不到半歲。
    “快去看看!”陸瑾吩咐。
    車夫“哎”了一聲,趕忙跳下車轅,向那跪著的孩子奔去。
    穆依娜模模糊糊看到有人過來,知道自己終於得救,心頭一鬆,頭一歪,徹底倒地沒有了知覺。
    等陸盛楠從馬車裏下來,李氏和陸瑾已經在指揮著丫頭抬人。
    “快,先抬去馬車上。”李氏指著陸盛楠乘的那輛較大的馬車,“這孩子身上有傷。”
    紫菱並夏竹、秋蘭七手八腳地抬起地上昏迷的人,往馬車走去。
    陸盛楠卻抬頭看到了默默立在昏黃中的七月。
    不知怎的,她覺得七月很像她當時撿到的陳安,本來很可憐卻硬是一副高傲倔強的樣子。
    是的,陳安,不是太子,不是趙懷安,在她這裏,就是陳安。
    她走過去,抬手想去摸摸馬頭。
    可七月不僅立刻警覺退步,還使勁偏開了頭。
    陸盛楠忽地想起,在寺裏、馬車裏她想摸陳安的頭,陳安也是這樣倔強地歪著頭躲開……
    她黯然一笑,“真是一模一樣!”
    笑完,卻又像當年對付陳安一樣,狠狠上手擼了兩把,“躲什麽,又不會吃了你!”
    馬兒也來了脾氣,鼻子突突地噴著氣,一臉凶相。
    “呦,脾氣也這麽大!”
    被馬兒大剌剌地威脅,陸盛楠不怒反笑,“你說,你這又是被誰慣的呀?”
    她隻是順嘴一說,可說完卻一心窩子酸水。
    太討厭了,她已經決定要忘記那個人,再不允許被那個人傷害,可怎麽還是會不自覺想起他,真是沒出息!她狠狠握拳,抿著唇又回看向馬兒。
    緊接著,她就看到剛才還一臉怒氣的小馬,這會兒卻蔫頭耷腦,細細一看,居然在默默流淚。
    陸盛楠的心一下子軟了,她趕忙過去,想要伸手摸摸馬頭安慰它,又怕它不喜歡,會抗拒,隻能小心翼翼挨著它問:“小馬,你怎麽了,怎麽哭了?”
    小馬低著頭,一動不動地傷心。
    “你是擔心自己的主人嗎?”陸盛楠又問。
    小馬還是動也不動。
    “沒事的,她會好的,我們會救她的。”陸盛楠繼續安慰它。
    “她是受了很重的傷,是為了保護你才受傷的嗎?”陸盛楠看小馬沮喪地厲害,終於還是忍不住輕輕摸上她的鬃毛。
    小馬靜靜低著頭,沒有抗拒也沒有迎合。
    真是匹好馬啊,雖然還小,但是健碩的骨骼已經初見端倪,而且馬兒通體棕紅,即便現在落日將盡,隻有微弱的光亮,也能看出它毛色順滑油亮,極為漂亮。
    “你真是漂亮啊,誰把你生得這麽好看的啊。”陸盛楠打趣地說,李氏也經常這樣講,一麵講一麵驕傲地笑得很是誇張。
    小馬沒有抬頭,但是淚卻流的更多了,還發出了“啾啾”的哀鳴。
    “怎麽了,怎麽了。”陸盛楠也很奇怪,她仿佛可以聽懂這馬兒的話,讀懂它的感情。
    她知道自己自小喜歡小動物,不然也不會興致勃勃地給阿福接生,但她卻從來不知道自己可以如此順暢地跟匹馬兒交流。
    對,就是順暢,她仿佛覺得,她說的話,麵前的這匹馬都能聽得懂,而這匹馬的一舉一動,她也能明白它的意思。
    太神奇了。
    她心下又是激動,又是感慨,她越發心疼麵前哭泣的小馬,於是她挨過去,輕輕環住馬頭,一麵將臉慢慢靠上去,一麵還愛憐地摸著它的頭。
    馬兒溫順而安靜地接受了她的安撫。
    “沒事的,都會好起來的,你要堅強。”她用隻有她和馬兒的聲音,緩緩說著。
    “我們都會好起來的。”
    過了不知多久,翠枝過來尋她,卻見她家小姐正摟著一匹小馬在聊天。
    一人一馬,臉挨著臉,別提多親密了。
    “小姐!”翠枝喊她,“夫人說,那姑娘的傷有些重,問你前些日子在胡家用的傷藥可還有。”
    “還有。”陸盛楠抬起身,“在那個裝風鈴的匣子邊上,快去找找。”
    “哎!”翠枝應了一聲,就要轉身離開,卻又回頭道,“小姐,你小心些,別被那畜生傷了。”
    “不會,它聰明著呢!”陸盛楠笑著,她從沒見過比這匹馬兒更聰明的動物了,這麽有靈性的動物,怎麽會隨便傷人。
    一個時辰後,被救的小女孩醒了,她說她叫“穆依娜”,是隴安牧場的馬師。
    陸家人很是稀罕了一把,這麽個七歲的小女娃,居然在牧場裏做起了馬師,短袍寬褲小氈帽,還真是沒個女娃的樣子,倒像個男孩子。
    穆依娜把自己的遭遇講給了眾人,大家都在慨歎母馬的大義和母愛的偉大,李氏更是哭得抽抽噎噎,停都停不下來。
    “我隻知道,人會舍命救自己的孩子,卻從來不知道,動物也會這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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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物有靈啊!”陸瑾拿了帕子給李氏擦淚,“夫人也別太傷心,至少穆依娜和七月都活了下來,母馬的犧牲沒有白費。”
    “是呢,穆依娜,你做得對,你保全了自己和母馬的孩子,母馬在天有靈,也會欣慰的。”李氏哽咽又道。
    穆依娜的淚流了滿臉,擦都擦不幹,“它是我最心愛的馬,是師傅千挑萬選給我的,別看它是母馬,可也是馬中之王,最是聰明有靈性。”
    “怪不得。”陸盛楠不合時宜地感慨了一聲。
    “什麽怪不得?”李氏皺眉,偏頭問她。
    “七月啊,我感覺,它能聽得懂人話。”陸盛楠回道。
    “嗯,聽得懂,它能聽懂簡單的話和意思。”穆依娜一邊擦著淚,一邊回道。
    “不止,它感情豐富,思維細膩,我覺得她比小孩子懂得都多。”
    陸盛楠並不很讚同穆依娜的話,可能她跟母馬在一起的時間更多,並不是很了解這匹小馬。
    穆依娜不說話,因為她覺得,她的母馬就是這樣,她能跟自己的母馬毫無障礙地交流,所以,她才覺得,母馬死了,仿佛她死了一個至親之人,心裏像被挖了個洞,痛得無以言表。
    穆依娜越想越難過,又大聲哭起來。
    一眾人哀歎著,隻能寄希望這姑娘好好發泄完,能快點好起來。
    “我想求你們幫個忙,能不能天亮了去找找我的馬,如果還能找到它的殘屍,就幫我把它埋了,我不忍心讓它曝屍荒野。”穆依娜說得斷斷續續,等終於說完了,她的嗓子已經啞得發不出聲。
    “嗯,這麽有情有義的馬,我們幫你去找。”廖管家自告奮勇接了任務。
    當夜,大家沒有搭帳篷,就歇在馬車裏,以防有狼群再來,還在四周生了五六個火堆。
    總算平安地過了一夜。
    第二日天亮用過早飯,廖管家就帶著長青去找馬,大約兩個時辰後他們就回來了。
    馬兒找到了,肚子已經被狼吃得不剩什麽,馬頭和四肢勉強還在,他們在邊上挖了個深坑,好好把它埋了。
    廖管家一麵培土,一麵口中念念有詞,“你如此重情重義、通達人性,下輩子投胎個好人家,好好享福過日子。”
    長青原本很是傷感,被廖管家有一搭沒一搭地像是超度亡靈一般的話,說得心下溫暖,心情倒是平複了很多。
    可等他們回來,卻發現又一個棘手的問題出現了,七月絕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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