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亂世養豬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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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袁綺綺心裏還有規劃,等離開丹陽郡石城縣後,她還想再往西去,到鄂州看看。但孫權的來信,字裏行間有想她回去的意思。
    袁綺綺掰著指頭,她與孫權已有兩三個月未見,時間不算短了。可正是這趟從廬江縣舒城縣到丹陽石城縣的行程,讓她生出了許多不一樣的感觸。
    她以一個現代人的視角,真切瞧見了一千多年前東漢末年,那些飽經戰亂的百姓過著怎樣的日子。
    從前在文學史裏讀三曹父子的詩歌:“甕中無鬥儲,發篋無尺繒”“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
    “妻子象禽獸,行止依林阻”
    “富人食稻與粱”“貧子食糟與糠”總覺得這些詩作已將彼時百姓的苦難寫盡了。
    袁綺綺也是親眼見了才明白,曹氏三父子終究是站在統治階層,懷著建功立業的壯誌,看眾生如螻蟻罷了。
    袁綺綺沒有那般熱血沸騰的一統天下之誌,她隻是想走進百姓中去,想實實在在做點什麽。
    她以前從沒做過臭豆腐,不過是聽說過程需要發酵、要鹵化;她在現代生活裏也沒食用過青蒿草來治療拉肚子,更沒親手養過母豬、照料過小豬仔。
    但這些事她都一件一件地親手嚐試,且做得不錯。
    “世人總說亂世出英豪,大抵是這混亂世道逼得人活不下去,才把常人逼成了英雄!”可英雄終究隻是少數,更多的芸芸眾生,不過是在亂世裏蹉跎生命,或餓或凍,無聲無息地沒了。
    袁綺綺之所以還想去鄂州江夏一帶,是因為湖北的氣候與日照適合種棉花。
    東漢末年處於小冰期,氣候呈現顯著降溫態勢,年平均溫度較西漢低約兩度,致使部分物種難以存活。
    因氣溫下降,冰川融水、河流徑流及海平麵均呈下降趨勢,水蒸氣生成不足,降水亦大幅減少,影響農作物生長。
    同時,極端天氣頻發,冰雹、暴雪、旱澇等災害常見,嚴重衝擊農業,導致糧食絕收、饑荒蔓延。
    饑荒又削弱百姓抵抗力,加之防疫落後,瘟疫肆虐,形成災害連鎖反應,加劇社會動蕩與人口銳減。
    “氣候的問題,我改變不了。但如果能推廣棉花種植,能讓更多的老百姓在冬天可以抵禦嚴寒。”
    這些日子裏,袁綺綺所處的生活條件比從前差了太多,即便大家處處留意,也難免日曬雨淋,偏她又愛親力親為。
    連孫尚香都常說她:“夠啦!看把你手磨的,戴那破手套也不管用!” 等到她二哥再次握著這雙手時,豈不心疼死了?
    袁綺綺自己倒不覺得。
    孫尚香看著豬圈裏一群小豬娃左拱右拱,哎,她堂堂江東小郡主曆來威風凜凜,也有提劍守豬舍的這一天:
    “差不多了,咱這趟出來收獲夠多了。你把養豬的法子細細記在《小袁遊記》裏就是!這次我們可得學聰明點!你別隻給二哥一個人看啊。像那臭豆腐的做法、養豬的竅門、青蒿茶的方子,都能編成書冊賣出去。你是誰?是鎮江老轅啊!忘了你這雙手是寫故事掙大錢的?天下多少人等著看你寫的新鮮故事呢。”
    總不能一直耗在鄉間野裏研究百姓的日常吧?
    袁綺綺很聽勸,認認真真把這幾日親自飼養公豬、母豬、小豬仔的心得寫進遊記裏。
    小袁遊記——亂世養豬指南:
    “中國飼養生豬的曆史能追溯到八千年前的新石器時代,公元前七千年左右,黃河流域的先民就已開始馴養野豬。
    “養豬本就是重要的農業生產活動,主要為了食用。到了大漢朝,舍飼與放牧相結合的飼養方式漸漸替代了單純的放牧,地方官勸課農桑時,還會倡導農戶養 “一豬、雌雞四頭”。
    “古人造字也有意思,寶蓋頭下有 “豬” 才叫 “家”,想來是把豬養在屋裏,有了穩定的生計,才算成了 “家”。”
    袁綺綺不但寫夏秋時節在豬舍外搭藤架種瓜果,遮蔭降溫,冬天蓋棚飼養,定期驅蟲,還著重介紹了母豬飼養與產仔大全。
    “選母豬要挑腰寬臀圓、乳頭多的奶水足、能護崽)。日常喂料可以粗細搭配:春耕時拌豆餅、糠麩,催它長膘;秋收後摻些糟糠、冬瓜,既能開胃又能催奶。天熱時往食裏摻些青蒿汁,防中暑拉肚子;天冷了就煮點熱湯,拌些油渣,好讓它攢力氣。豬草是很容易得的,多來自田野山間與農家種植作物。常見的有苜蓿、苦菜、馬齒莧,還有蘿卜纓、水芹、豆葉等,多搭配糠麩或泔水,也可為豬兒們提供口糧。
    “母豬生崽多在半夜,先聽見它低低哼叫,接著後腿分開,第一個崽就裹著胎衣出來了。這時別慌,需要人動手輕輕把胎衣撕開,用幹淨布擦去崽嘴裏的黏液,再倒提後腿抖一抖,讓它把喉嚨裏的羊水吐出來。這一步最關鍵,慢了崽容易憋死。生一個,就往母豬乳頭邊放一個,讓它自己舔幹崽身上的毛……”
    很難想象,若有一日曹操身邊的探子費盡心力,再次偷到了袁綺綺與孫權的家書,打開一看,竟是袁綺兒兢兢業業養豬篇:那江東第一夫人對待母豬就像對待孫家宗室的孩子們,又細心又耐心的模樣。
    “你對它好,它就給你多生崽、生壯崽。一家老小全年的肉食,過冬的油脂,全在這豬圈裏呢!”
    袁綺綺為了把如何養豬寫得生動有趣,逼迫大腦一直工作到大半夜,直寫得臉頰通紅,手裏的羊毫筆還在 “唰唰” 遊走,嘴裏還念念有詞:“忘了寫哦!母豬下奶要加通草……”
    給人多麽專業的錯覺。
    旁邊的小葵丫頭早熬不住了,那腦袋一點一點像啄米的雞,趴在矮凳上睡得口水直流。
    房門口,淩統帶著親衛杵得像樁子。淩統早知道袁夫人有夜裏動筆的習慣,曾經幾次勸說。袁夫人隻是回答:“白天我得四處瞧瞧,收集資料和素材。夜深人靜的時候,正是我文思泉湧的創作時間。你們都不要出聲,不然我寫到一半寫不下去,找你們麻煩哦。”
    淩統沒轍,隻能認了。
    而小葵丫頭又是個熬不住的人,入夜沒多久,燈光燭火一晃,房間裏安靜,袁夫人在燈下寫字,小葵丫頭睡得更快。淩統也三番五次的跟小葵說:“你要是熬不住,你早點歇息,我會帶領親衛十二個時辰保護袁夫人!”
    小葵也不聽:“我守我的,累了我就睡會兒,但總不是要在夫人身邊!萬一夫人需要個啥的,還讓你們幾個大男人來伺候,這可不行。”
    沒法。
    得,一個比一個強。
    淩統摸著腰間的刀,心裏直歎氣。自打上次遇刺,他全身的神經就沒鬆過,白天跟著跑東跑西幹體力活,夜裏還得豎著耳朵守夜,偏這幾位沒一個讓人省心。郡主孫尚香性子烈,想幹啥誰也攔不住;袁夫人看著溫和,認準的事八頭牛也拉不回;就連小葵,看著軟乎乎的,也是個硬性子。
    淩統正是強打精神,親衛貼耳稟報:“都尉,遠處傳來越來越近的馬蹄聲,離這裏五裏遠。”
    淩統握緊刀柄,示意親衛們一級戒備隊形。
    等那一隊輕騎來到這鄉間茅屋,一身玄色夜行衣翻身下馬,在月光下泛著冷光,不是孫權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