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日久見人心。
    四夫人比較精明能幹，現在是大夫人管家的得力助手，身下還生了江家的五公子江英豪。
    五夫人本就是大夫人的陪嫁，性子比較忠厚，平時像影子一樣跟在平時跟在大夫人身後。相應的，大夫人自己沒生女兒，待江美仙和江瀅瀅也就格外親厚，看起來倒跟親母女似的。
    江美仙和江瀅瀅的上麵，還有兩個姐姐，即大小姐江婷婷和二小姐江雪柔，兩個都是二夫人生的。平時很少來大夫人院子走動，所以見得也不多。
    倒是江美仙和江瀅瀅走動頻繁些。
    當下宋念如笑笑沒說話，隻默默把牌插棄牌的最下麵。
    江瀅瀅卻較上了真，還真將她的牌抽出，端詳了半天，“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還真叫大夫人說著了，大少奶奶這牌果然是和了！”
    江美仙擊掌：
    “這才是大夫人親親的好兒媳呢，四妹你也好好學學。將來我們要是出嫁，有這一手本事，還怕被婆家退回來？！”
    大夫人也得意的笑：
    “那是，我家這大少奶奶人才那是頂頂的好，打著燈籠難找，整個雲城也就這一份，還說什麽了？”
    一邊用圓潤的手指頭點著江美仙和江瀅瀅的額頭：
    “兩個不知羞的妮子，還沒出閣呢，這就一口一個婆家了？”
    一家子正在笑鬧，突然四夫人掀簾子進來，俯身在大夫人耳邊低語了幾句。
    大夫人冷笑著，將牌一丟。叫宋念如：
    “走，一起到大門處看看去，別讓人說我這當母親的，不把庶生的兒子放在眼裏。”
    宋念如早把四夫人的耳語聽個一清二楚，想著是避諱兩個小姑娘的緣故。果然，大夫人衝著江美仙和江瀅瀅道：
    “你們兩個回自己院子玩去吧，別髒了眼睛。”
    江美仙和江瀅瀅也不堅持，兩人對個眼色，乖乖回了自己院子。
    宋念如和四夫人跟著大夫人起身，一行人走到大門口，恰好和板車上的江英傑來了個對頭碰。
    江英傑看到宋念如，瞳孔猛地一縮。
    那一夜的經曆忽然湧入腦海，疼痛從四肢百骸湧了出來，他的身體不自覺打起了擺子。
    “喲，這是怎麽了？”
    大夫人轉向宋念如：
    “念如，你一向眼力好。幫母親掌掌眼，看這位到底是不是咱家江家的四少爺？”
    宋念如搖搖頭：“屬實難以分辨~”
    江英傑的眼睛猛地一瞠。
    剛才對視的一眼，他無比確信，宋念如早就認出了他。再說，他現在這副慘狀，不正拜她所賜嗎？如今，她居然說認不出他？！
    大夫人又問四夫人：
    “晚晴你看呢？”
    四夫人笑道：“大少奶奶何等眼力，尚且分辨不出，妾就更加眼拙了。”
    “這就有些難辦了……”
    大夫人為難道：
    “此人若真是咱們江家的少爺，就算有那種不好的經曆，咱們也得好好養著，家裏不差多照顧一個殘廢。”
    “可他若是個冒牌貨，咱們豈不冤枉。花費了銀錢倒是小事，隻怕有朝一日真相大白落人笑柄。”
    “母親這樣說，我倒有個主意，”宋念如壞笑道。
    “快說、快說，”
    大夫人眼睛一亮：“你這孩子最是機敏，說出來的道理一定能行。”
    “咱們江家的祠堂後麵不是有個林子嗎？我想著，可以在那裏伐掉幾棵樹，起一間淨室讓這位去住。”
    “如果他真是咱們江家人，住在那裏自然沒有問題。”
    宋念如道：
    “有祖宗的恩澤庇佑著，那裏又清淨少人打擾，四少爺可以平心靜氣，去去穢氣，說不定身子都能恢複幾分。”
    “實在哪天身子不好了，就埋在那裏，離祠堂也近，不致於淪為孤魂野鬼，吃不得江家後代的香火。”
    聽到這裏，四夫人猛的一拍巴掌：
    “不愧是大少奶奶，這安排妙啊！”
    她接著宋念如的思路分析道：
    “反過來說，如果這位不是江家人，那死了以後埋在祠堂後麵，也不算辱沒了江家祖宗。”
    “怎麽說咱們照顧他一場，於他也算恩德。他既欠了恩，到了下麵總得報恩吧。埋在祠堂後麵，全當咱們孝順了，給祖宗們送個伺候的，豈不兩全其美 ？”
    大夫人的臉笑得跟朵花似的：
    “還說什麽的，這安排最是穩妥不過~”
    說著吩咐四夫人：
    “這事兒交給你了，就按大少奶奶說的辦吧！”四夫人“哎”了一聲，衝跟著的下人揮了揮手。
    “都聽到大夫人吩咐了吧？”
    下人們齊聲應諾，立刻行動起來。
    江英傑躺在破板車上，聽到這個安排隻覺滿心憤怒。他可是江家真真正正的四少爺啊。
    他有自己的院子。
    憑什麽不讓他回自己的院子，卻要讓他住祠堂後麵。可是，宋念如看著他那似笑非笑的眼神，讓他把所有不滿都咽了回去。
    總覺得如果他表現出一丁點不滿，下場會比現在還慘。
    也罷。
    就算住得偏些，他終究還是江家的主子，日子總比失去尊嚴，每天不停的被……好得多。
    當然，此時的江英傑還不知道，後麵的日子等著他的究竟是什麽。
    祠堂後麵的小樹林裏，下人們齊齊動手，伐木聲此起彼伏，很快就清理出一塊空地。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一間簡陋的靜室已經成形。
    整間靜室都是用剛才砍下來的木頭搭建而成，裏麵隻有一張木板床和樹枝拚成的簡單桌椅。
    板床上鋪著薄薄的草墊。
    江英傑躺在上麵，下人很快送來了簡單的飯菜。
    一個饅頭，一碗菜粥、一小碟鹹菜。
    這飯說不上豐盛，但也算不上簡陋。畢竟江英傑此時“四少爺”的身份尚且存疑，而且他手腳俱廢，隻能由人侍候。
    菜粥也可以解釋為方便他進食和消化。
    而且既然是住在了祠堂後麵，為了表示對烈祖烈宗的敬重，當然也不適合吃大魚大肉等葷腥。
    江英傑心中雖有不甘，卻也隻能接受。
    他知道，宋念如提議讓他住在這裏肯定不懷好意。隻是自己現在已然如此，大不了一死，倒也沒有太多怕的。
    隻可惜，江英傑很快就知道了，這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要比死可怕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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