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是祁斯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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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仲希然又陷入了相似的噩夢裏。
    顏色是褪了色的暗黃,像舊報紙一樣。
    她那時剛上初三,運動會那周周五學校提前半天放假,因為有司機姐,她就沒有跟於淑蘭說。
    於淑蘭有睡午覺的習慣,她輕手輕腳地進了門,正要往自己臥室去,卻忽然聽到樓上某個房間傳來窸窣的響聲。
    伴隨著某種不知名的壓抑喘息聲。
    那時她不通情事,又在學校剛學完急救,害怕是於淑蘭突然暈倒犯了什麽病,立刻衝了上去。
    推開門,於淑蘭跪在地上,穿著旗袍被一個高大的男人按在身下。
    她認得那個男人,是家裏的司機。
    看到她,於淑蘭神情慌亂地起身穿好衣服:“你怎麽突然回來了?”
    那男人也是一驚,立刻提褲子。
    她覺得胃裏一陣翻湧,想吐,立刻轉身跑下樓,“哇”一聲在洗手間裏全吐了出來。
    於淑蘭跑下來,過來碰她:“希希,你沒事兒吧?”
    她肩膀往裏一撤:“你別碰我。”
    於淑蘭頭發亂蓬蓬的,看著她語氣幾乎是乞求:“希希,不要告訴你爸爸,好嗎?媽媽求你了,好嗎?”
    “那隻是個遊戲,希希也不想看到爸爸媽媽離婚的,對嗎?”
    “媽媽給你跪下了,求求你——”
    她覺得胃酸都要被嘔出來,隻是有些無力地說:“爸爸有權知道真相。”
    奶奶曾經說過,一個人,尤其是女人,寧願要清醒的痛苦,不要沉迷於混沌的幸福。
    無論於淑蘭怎麽說,她還是回了自己房間,打電話給仲廣才。
    仲廣才很快回來,先是立刻解雇了那個司機,然後當著她的麵狠狠給了於淑蘭一巴掌。
    但仲廣才卻沒有跟於淑蘭離婚。
    他們大約拉扯了半年時間,仲廣才在一個晚上來到她房裏,跟她說:“希希,你再長大一點就明白,人生中很多事難免要妥協,我已經原諒你媽媽,也希望你能徹底忘掉這件事。”
    她尊重父親的選擇。
    但在那之後,於淑蘭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一落千丈,每次見到於淑蘭,她都會想起記憶裏那麽一幕,隻會覺得惡心。
    而於淑蘭也徹底厭惡了她,對她的態度在冷暴力和辱罵之間反複橫跳。
    這件事也帶來了另外一個後果,直到跟霍新談戀愛時她才發覺。
    那時他們大約談了半年,某天下課後她去霍新學校找他,恰好看到他在學校門口跟一個女生說笑,不知他說了什麽,女生仰頭笑得很開心。
    轉頭看到她,霍新倒也沒緊張,徑直朝她走過來,把她摟在懷裏挺大方地說:“這是康繼哥女朋友。”
    她點一下頭,那女生誇她漂亮,然後便說去找康繼。
    那女生走後,仲希然覺得渾身不自在,從霍新懷裏掙脫了出來。
    她表情明顯不對,霍新一下子就猜到了。
    他像是覺得好笑,撐著她肩膀問:“你不至於為這個吃醋吧?她可是康繼哥女朋友。”
    仲希然看著他:“所以呢?接觸起來就可以沒有分寸了嗎?”
    霍新頓一下,像覺得一頭霧水。
    仲希然那一刻仿佛應激。
    她閉著眼說:“康繼哥的女朋友是什麽護身符嗎?如果你處理不好跟女生之間相處的分寸感,我們就分手。我很介意這個。”
    那是她唯一一次跟霍新提分手。
    霍新像是有點氣:“我怎麽了?我做什麽了你就跟我提分手?分手在你嘴裏就這麽輕巧嗎?”
    仲希然轉身便走。
    霍新想也沒想就追上來,他明顯憋著一股氣,還是拉住她的手:“說清楚行不行?我都不知道自己哪兒錯了,不就多跟她說了兩句話麽?”
    仲希然說:“是,隻是多說了兩句話,我也無法忍受。”
    霍新像給她氣笑了:“你怎麽不講理啊?”
    仲希然又要走,再度被他拉住。
    他像是有些無奈:“這麽能吃醋?好,我以後注意,不跟女生多說話了行不行?”
    霍新長相幹淨溫柔,性格也溫和,所以學校裏其實經常有女生湊過來跟他說話,或者找機會讓他幫個小忙。
    以前如果順手,他都不介意幫一把。
    但自從這次之後,他基本上就沒怎麽理會過身邊的女生。
    後來仲希然才知道,她這種應激反應,可能是某種情感創傷後形成的感情潔癖。
    隻要感情裏摻雜了某種雜質,有時候哪怕是正常的,她都格外難以忍受。
    夢裏場景變幻幾次,忽然到了醫院走廊。
    她看到了祁斯年的臉。
    盛佳撲到祁斯年懷裏,哭得淚如雨下:“我媽怎麽辦?斯年哥。”
    祁斯年微微歎了口氣,輕輕拍了拍她的脊背,眼裏有心疼:“別怕,這不有我嗎?”
    盛佳用手摟住他的腰,他就那麽一動不動抱著她安撫。
    片刻後,盛佳在他懷裏仰頭,去吻他的唇。
    他頓了一下,方才緩緩推開她:“不要這樣,我結婚了。”
    盛佳說:“我不介意的,斯年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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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佳吻上祁斯年之前,仲希然倏地睜開眼,醒了過來。
    眼淚打濕了半張枕頭。
    她一顆心一陣抽疼,看了眼時間,淩晨5點半。
    又是類似的噩夢……
    已經兩個月了。
    兜兜轉轉兩個月,她再度回到了羅馬。
    她擦掉眼淚,平複心緒,起身喝了口水。
    拿出手機,收到祁斯年不久前發來的微信消息:「不用再換地方躲我了,你不同意,我不會再去找你。」
    仲希然心口一疼。
    她蹲在地上,抱住自己,眼淚又忍不住落下來。
    這兩個月祁斯年一直在找機會見她,但不知道為什麽,她不敢見祁斯年。
    她很怕,很怕聽到祁斯年親口解釋當時的情況。
    很怕從祁斯年的口中印證他對盛佳仍有憐惜,她知道自己受不了。
    她就隻能這麽一直拖著不見他。
    知道祁斯年要來,她就立刻拎著行李換下一個城市。
    如今他說不會再來,不是正合她意嗎?
    為什麽她又這麽難過?
    太陽一點點升起來。
    仲希然走出酒店,漫無目的地往外走。
    羅馬的12月有些冷。
    她裹緊身上的大衣,也不知自己走了多久,忽然看到前方一座磚紅色的教堂外有零落的行人在排隊。
    仲希然打開地圖,發現前方的標記:aria in sedin科斯美汀聖母教堂)。
    很巧。
    是《羅馬假日》裏真理之口的獅子教堂。
    祁斯年曾經說過,年底就陪她來這裏,還把這一項列入了他的計劃裏。
    不知不覺已經年底了,他們之間的距離卻忽然被拉得很遠。
    教堂外人不多。
    仲希然跟著人流排隊買票進入教堂內部,走到了真理之口麵前。
    旁邊工作人員用生硬的英文提醒她:“30 sends.”
    拍照時間隻有30秒。
    仲希然卻沒有拍照。
    她站在真理之口的獅子麵前,忽然想起了一句話——
    我覺得好難過,因為我始終都覺得,站在這裏的應該有兩個人。
    她眼睛忽然有點酸。
    身後的人開始提醒她:“時間到了。”
    她轉身往外走,眼前的一切都像是蒙了一層霧。
    走到教堂外,天氣忽然下起了小雨。
    她抿了下唇,轉頭忽然看到路邊一個格外熟悉的身影。
    朦朧的雨霧裏,他穿著一件灰色的大衣,站在路邊,正在點煙。
    仲希然恍惚了一瞬。
    是祁斯年嗎?
    仿佛察覺到什麽,他倏地回頭,一臉不敢相信地看著她:“希希?”
    是霍新。
    [注:我覺得好難過,因為我始終都覺得,站在這裏的應該有兩個人。——改於王家衛《春光乍泄》,原台詞為:我覺得好難過,因為我始終都覺得,站在這瀑布下應該有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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