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眾人散去，十八長老等人圍了上來：“定勝，你何時有了兒子？”
    “此事……”楊定勝苦笑，“容後再敘。”
    長老們會意，目送父子二人匆匆離去。
    易燕正在院中踱步。
    今日族會，她憂心如焚。
    忽然，熟悉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卻比往日急促許多。
    “夫君？”
    她剛轉身，院門被猛地推開，楊定勝幾乎是衝進來的。
    易燕剛轉身，差點撞進丈夫懷裏。
    “夫君，你……”
    她話未說完，目光卻落在丈夫身後那個青衫少年身上。
    “燕兒，你猜他是誰？”
    楊定勝聲音發顫，眼眶已經紅了。
    易燕怔怔地望著那張陌生又熟悉的臉。
    少年眉宇間的輪廓，與她夢中無數次出現的模樣漸漸重合……
    “小凡……是我的小凡嗎？”
    她聲音輕得像是怕驚碎一場夢。
    “娘！”
    楊小凡單膝跪地，聲音哽咽。
    易燕手中的繡帕飄落在地。
    她踉蹌上前，一把將兒子摟入懷中，淚水決堤般湧出：“我的兒啊……”
    楊定勝站在一旁，粗糙的大手悄悄抹去眼角的濕潤。
    本該是歡喜的時刻，他卻心如刀絞……
    三天，上天隻給他們三天的團聚時光嗎？
    院門外，楊定雲和楊定真默默站著。
    楊定真咳嗽兩聲，低聲道：“三弟，你說無邪他……”
    “二哥別急，”楊定雲拍拍兄長肩膀，“這孩子不簡單。”
    屋內，易燕捧著兒子的臉，淚水怎麽也擦不幹：“這些年，苦了你了……”
    “不苦。”
    楊小凡輕聲安慰，指尖拂過母親眼角的細紋。
    這一刻，所有的質問都煙消雲散……
    三叔已經告訴他，當年父母離開，是為了護他周全。
    “大哥。”
    楊定雲二人適時走進院子。
    楊定勝會意，對妻子柔聲道：“玉兒，你去準備些酒菜，我們爺幾個說會兒話。”
    易燕何等聰慧，看出他們有事相商，點點頭去了廚房。
    兒子回來，她定要親手做一桌他最愛的菜肴。
    書房內，楊定真壓低聲音：“大哥，我和三弟商量好了，三日後送你們離開西悅城……”
    “二叔，”楊小凡突然打斷，“我們為何要逃？”
    三人一愣。
    楊定雲苦笑道：“小凡，楊學濤勢大……”
    “帶我去見爺爺。”楊小凡目光堅定如鐵，“現在就去。”
    穿過重重院落，暗處不時有侍衛現身阻攔。
    直到看見楊定勝手中的族長大印，才紛紛退去。
    老家主的院子樸素得不像話。
    一位銀發老者如鬆般立在門前，目光如電。
    “盧老，”楊定勝恭敬行禮，“我帶孩子來看父親。”
    盧老打量著楊小凡，忽然笑了：“好小子，大殿上的事我都聽說了。”他拍拍楊小凡肩膀，“比你爹當年還硬氣！”
    屋內藥香濃鬱。
    床榻上，一位枯瘦如柴的老者靜靜躺著，渾身漆黑如炭，呼吸微弱得幾乎察覺不到。
    楊小凡指尖輕觸爺爺手腕，一縷神識悄然探入。
    筋脈漆黑，心脈處幾點黑斑尤為刺目，更可怕的是神魂之所被一股詭異力量封鎖……
    “能治。”他收回手，聲音平靜得驚人，“但需要三叔相助。”
    楊定雲激動得一把抓住他肩膀：“當真？”
    “最快兩日。”楊小凡目光灼灼，“現在需要父親去取幾味藥，三叔準備藥浴。”
    他低聲報出一串藥名。
    楊定勝越聽眼睛越亮……
    這些藥材雖珍貴，但在家族寶庫裏都能找到！
    “我呢？”楊定真急道，“我這廢人能做什麽？”
    楊小凡微微一笑：“二叔別急，等爺爺好了，我自有法子醫你的暗傷。”
    一個時辰後，楊定勝從寶庫出來的消息，如野火般傳遍楊家。
    暗處，一雙陰鷙的眼睛眯了起來……
    一個時辰後，所有材料準備妥當。
    楊定勝取來的藥材堆滿了半間屋子，楊定雲的藥浴也已備好。
    滾燙的開水在木桶中翻騰，熱氣蒸騰而上。
    “三叔，再添些柴火。”
    楊小凡褪去外袍，露出精壯的上身。
    他指尖輕點水麵，試了試溫度，“還不夠熱。”
    楊定雲喉結滾動：“小凡，這……”
    “爺爺是幻靈境，這點溫度傷不了他。”楊小凡目光堅定，“但毒素已侵入骨髓，必須用猛藥。”
    盧老站在門口，幾次欲言又止。
    楊小凡朝他深深一揖：“盧爺爺，接下來三日，方圓百米不得有人靠近。”
    “好！”盧老重重頓首，“老頭子我就陪你們瘋這一回！”
    楊定雲小心翼翼地將家主抱入浴桶。
    楊小凡將碾碎的靈藥撒入水中，藥材遇熱頓時化作七彩流光。
    他縱身躍入桶中，滾燙的藥水對他竟似毫無影響。
    “三叔，待我真氣不濟時，需你助我一臂之力。”
    楊小凡盤膝而坐，與爺爺麵對麵。
    他取出一排銀針，手法如電，轉眼間數十枚銀針已刺入楊雄昌周身大穴。
    最後兩針，竟直刺雙目！
    “小凡！”楊定雲驚呼。
    “神魂之所被封，唯有雙目可通。”楊小凡沉聲道，“三叔靜心！”
    饕餮真經運轉，混沌饕餮爐虛影在身後若隱若現。
    楊小凡竟是要以自身為媒介，將爺爺體內的毒素引入自己身體！
    “他瘋了嗎！”
    楊定真一把扶住搖搖欲墜的楊定勝。
    隻見黑色毒氣如活物般順著銀針遊走，楊小凡的肌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
    神魂之所之中，天道之書金光大放。
    一滴毒液被剝離出來，懸浮在書頁之上。
    “蝕日……”楊小凡心頭劇震。
    此毒傳說能弑神滅佛，楊學濤從何處得來？
    毒素瘋狂侵蝕著他的經脈。
    上古巫神之力自發運轉，竟開始同化這些劇毒。
    “三叔，就是現在！”
    楊定雲雙掌抵住楊小凡後背，幻真境雄渾真氣如江河奔湧。
    他驚駭發現，這侄兒的經脈竟如無底洞般，來者不拒！
    靈魂之矛凝聚，狠狠刺向楊雄昌神魂之所封印。
    “轟！”
    浴桶劇烈震蕩，水花四濺。
    楊定真急忙添柴，火勢更旺。
    三次衝擊後，封印終於出現裂縫。
    楊小凡神識趁機鑽入，眼前的景象讓他心頭一顫……
    爺爺的神魂之所幹涸龜裂，靈胎萎靡不振，如風中殘燭。
    “爺爺！”
    楊小凡以神識呼喚，卻如石沉大海。
    情急之下，他竟將天道之書引入爺爺神魂之所。
    金光普照，幹涸的神魂之所泛起微波。
    “是誰……在喚我……”
    無盡黑暗中，楊雄昌的意識如溺水者抓住浮木，拚命向上攀爬。
    那金光中的呼喚越來越清晰：“爺爺，我是小凡……”
    “小凡？”老人渾濁的意識漸漸清明，“我的……孫兒？”
    神魂之所外，楊小凡七竅開始滲血。
    楊定雲真氣已耗去七成，卻咬牙堅持。
    那道聲音似遠似近，在楊雄昌耳邊飄忽不定。
    陌生，卻又莫名熟悉。
    那是血脈相連的悸動，是刻在骨子裏的羈絆。
    即便素未謀麵，那根看不見的血脈之線，早已將祖孫二人緊緊相連。
    此刻，兩人的真氣如溪流交匯，元神共鳴，竟在冥冥中達成一種玄妙的和諧。
    楊雄昌恍惚間看見一隻大手，將他從無盡的深淵中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