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一陣陣有節奏的敲擊聲傳入耳中。
    手上也感覺到了一種酸麻感。
    眼前一陣恍惚之後，
    他詫異的看著手中的鐵釺和鐵錘，以及鐵釺下那巨大的石雕。
    嗯——？
    他詫異了一瞬，然後才想起自己是誰，又在幹些什麽。
    他是一名王的工匠，受王之命，給王的母後雕刻一個巨大的石佛。
    來為王的母後賀壽。
    抬頭望了一眼天空之上的烈日，他伸手抹了一把汗。
    王的母後的生辰就快要到了。
    他得加把勁兒，不然耽誤了工期，他全家人的性命都將不保。
    砰！砰！砰！
    他再度敲擊起來，手指間的老繭意外崩裂，灑下一片殷紅的血液。
    一滴血液滴在他正在敲擊的佛眼上，將那佛眼染成一片殷紅。
    一眼望去，仿佛佛眼活過來了一般。
    他連忙伸手將那片鮮血抹去，然後低頭，認真的雕琢著佛的麵容。
    這佛麵，是按照王的母後的樣子來雕刻的。
    雍容華貴，十分好看。
    可林凡總覺得她的眼睛中有太多惡毒，所以在雕刻時，他悄悄改變了佛的眼神。
    砰砰砰！
    他敲擊著，時間越過越快。
    他與他的工友們不知疲倦。
    終於，佛像雕成了。
    他站在地上，仰望那足足有二十丈高的佛像，忍不住讚歎著。
    “多好的一尊大佛啊！”
    “我的一家人，這下都要活下來了……”
    然後他感覺背後一疼，轉身，看到那些平日裏提著矛守護著他們的兵士不知何時悄悄圍了上來。
    並將那鋒利的矛尖捅進了他的後心。
    “王上有旨！”
    “工匠褻瀆佛像，對佛不敬，賜死。”
    在死亡前，他聽到有人拉長了嗓音，在那些軍士身後吆喝道。
    隨後，他陷入一片黑暗。
    “啪！啪！啪！”
    林凡被一陣鞭子聲的抽醒。
    睜開眼，他覺得自己的肩膀火辣辣的，渾身酸痛無力。
    一雙眼睛聚焦之後，隻看見黃土在眼前飛揚，以及飛揚的塵土間，前人枯瘦的身體和佝僂的背。
    他終於想起自己是誰了。
    他是一名生活在農村的農民，有兩畝地，一個女兒。
    他被征召到王上的請佛隊中。
    負責幫助王上請佛。
    他本以為請佛是一件有著無上功德的事情。
    可後來才發現。功德可能沒有，累是真的累。
    他左右看了看，隻看到一個個拿著長矛的軍士們在外圍虎視眈眈的看著他們。像是狼群在看一群羊。
    哎，運吧運吧。
    聽說也快到了。
    等將那巨大的佛像運回京城，一切就好了吧。
    他彎下腰，順著人群的力量，一步，一步。
    ……
    他突然有些累，感覺自己身體輕飄飄的。
    然後雙手一軟，便翻倒在地上。
    緊接著，一雙雙幹瘦的腳掌踩在他身上，痛苦將他淹沒。
    他想喊，卻發現自己喊不出聲音來。
    他的目光穿過那些同自己一樣枯瘦的人們組成的縫隙。終於看到了他這些日子拉著的那尊大佛。
    “好大的一座佛啊！”
    “好慈悲啊！”
    他看著佛頭那慈悲至極的眼睛，隱約覺得佛眼上有一點殷紅。
    “會是我的血嗎？”
    他心中疑惑，隨後陷入黑暗……
    ……
    “有人嗎？”林凡大聲吆喝著，聲音在空曠的空間中回響著。
    他下意識向前走，卻發現自己無論如何都無法抬腿。
    然後，
    他才發現，自己不知何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石像，正坐在一片無比漆黑的夜空下。
    遠方，有一片燈火突然亮起。
    接著有人在燈火中走來。
    他看見了一群衣著華麗的身影。
    “母後，這就是孤專門為您打造的萬家生佛神像。”
    “替您受萬家香火供奉，為您祈福，祝您老人家早日成佛。”
    他看到那個穿著龍袍的身影對身邊雍容華貴的老女人說道。
    “嗯……”
    “哀家很滿意。”
    他看到老女人點了點頭，站在他麵前，一直仰頭看著他。
    隨後，他雙眼一黑。
    一次次，一個個莫名其妙的場景。
    在林凡眼中一次次浮現，消失。
    浮現，消失。
    直到林凡感覺自己和那佛像融為一體之後，他眼前一亮。
    發現自己再次站在了家中。
    二叔已經帶著黑厴回了他自己的房間。
    父親回到牆角，正在看著牆壁喃喃自語。
    奶奶已經去睡覺了，妹妹和餅餅也不知去哪裏玩耍去了。
    客廳中隻剩下媽媽。
    媽媽盤坐在地上，身體扭曲成一種極為詭異的姿勢。
    可林凡突然覺得，自己好像看懂了母親的姿勢。
    那似乎是某種佛的模樣。
    下意識的，林凡向後一坐，
    同樣抬起雙腿，將兩條腿像麻花一樣扭曲著。
    詭異的是，以往如果用這種姿態坐下，他付出的代價一定是將自己的腿都掰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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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今天，
    他無比輕鬆的就做到了那一點。
    當他和母親的姿勢變得一模一樣時，
    周遭的一切快速坍塌。
    黑暗重臨。
    他發現自己再次回到了台階之上。
    麵前的台階。
    是一座山峰。
    高高的山峰頂端，站立著一個比天還高的白玉菩薩。
    林凡的目光穿過那山峰，
    看清了白玉菩薩的臉，
    那菩薩慈眉善目，嘴角淌血。
    與母親長得一模一樣。
    第五階，是要與母親達成共享嗎？
    林凡有所明悟，
    他下意識抬腳，朝那山峰上登去。
    他的身上閃爍出一抹金色佛光，他感覺自己仿佛就是一尊佛像。
    不久前看到的那些詭異的畫麵依次在他心中流轉。
    等一切流轉消失。
    他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半山腰。
    巨大的壓力壓在心頭。他發現自己已經無法再上一步。
    抬頭看了一眼依舊很遠很遠的母親。
    他閉上眼睛，幻想著向後躺下的感覺。然後從登階空間中掙脫出來。
    母親依舊在打坐，林凡猶豫了一下，
    大步邁向母親，
    也不理會母親正在打坐，林凡一把將母親擁入懷中。
    緊緊抱住。
    正在打坐的母親不由愣住。
    她睜開眼，呆呆的看了林凡一會兒，嘴角不受控製的流下一滴滴黑血。
    片刻之後，
    她臉上的慈悲與呆滯消失，化作溫情的微笑。
    她緩緩抬手，同樣抱住了林凡。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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