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青瓦上的聲響像是無數指甲在抓撓屋頂。
    林淺跪在祠堂冰涼的青磚地上，檀香灰簌簌落在她睫毛上。供桌前的三具屍體裹著白布，最左側那具露出半截青灰色的腳踝——那裏本該有塊蝴蝶胎記。
    "三姑婆昨天還在教我做定勝糕。"她攥著黃表紙的手抖得厲害，燃燒的紙錢險些燎到孝衣，"警局說死因是心髒麻痹，可他們明明..."
    "噤聲。"林深按住她顫抖的肩膀，黑色襯衫袖口露出半截暗紅繩結。銅盆裏跳躍的火光映在他側臉，將那道從眉骨延伸到下頜的傷疤照得忽明忽暗。
    屋外突然炸響驚雷，供桌上的長明燈齊齊熄滅。林淺在閃電亮起的瞬間看清了白布下的臉——三姑婆浮腫的麵孔上，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正滲出暗紅色液體，在蒼老的麵頰上蜿蜒成奇異的星芒圖案。
    "哥！他們的眼睛...！"
    林深猛地扯過白布蓋住屍體，祠堂外卻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兩人衝出門時，正看見守夜的王伯仰麵倒在雨地裏。老人右手還攥著半塊綠豆糕，渾濁的眼球表麵，五道血痕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聚合成星形紅斑。
    "別碰他！"林深拽住想要上前攙扶的妹妹。雨幕中傳來詭異的滋滋聲，王伯臉上的血斑突然開始發光，皮肉如同融化的蠟燭般塌陷下去。不到十秒鍾，地上隻剩下一灘冒著熱氣的血水和半塊沒吃完的糕點。
    林淺的尖叫卡在喉嚨裏。她這才發現雨滴落在血水表麵竟懸浮不落，形成無數細小的血色珍珠。這些血珠在半空組成模糊的星圖，突然齊刷刷轉向祠堂方向。
    "退後！"林深扯下腕間紅繩甩向空中，浸透朱砂的絲線在雨中繃成六芒星形狀。血珠撞上紅繩的刹那爆發出刺目藍光，整座老宅的地麵突然開始震動。
    林淺踉蹌著扶住門框，聽見祠堂裏傳來木料斷裂的脆響。當她跌跌撞撞衝回屋內，發現供奉在最高處的林家先祖牌位全都倒轉過來，最老舊的紫檀木牌位裂成兩半，露出夾層裏泛黃的紙頁。
    "這是...族譜？"她抖著手抽出殘破的宣紙，蠅頭小楷記載著某位先祖在至元十六年"赴東海尋不死藥"。紙頁夾縫中飄落半張照片，邊角焦黑像是從火場搶救出來的。
    照片上是十幾個穿著中山裝的人站在湖邊，背後隱約可見"千島湖考古工作站"的木牌。林淺的指尖撫過那些模糊的麵容，突然在第二排右側頓住——年輕女人脖頸間的珍珠項鏈，和她此刻戴著的祖傳項鏈一模一樣。
    "這是奶奶？"她的聲音變了調，"可爺爺說奶奶是紡織女工..."
    林深不知何時站在了她身後，濕透的黑襯衫貼著精壯的腰線。他抽走照片對著搖晃的燭光細看，喉結突然劇烈滾動："右下角穿皮夾克的男人，他戴的機械表是爺爺的遺物。"
    雨聲驟然變大，穿堂風卷著雨絲撲滅最後一支蠟燭。黑暗中，林淺感覺有冰冷的手指擦過自己後頸。她僵在原地，聽見哥哥從牙縫裏擠出的聲音："照片拍攝日期是1983年秋。"
    可他們的父母正是在那年春天失蹤的。
    次日清晨·市立殯儀館
    解剖台不鏽鋼表麵凝結的水珠滴落在林淺手背上。她隔著防護服觸摸三姑婆冰冷的額頭，醫用無影燈下，那些暗紅色星斑呈現出詭異的金屬光澤。
    "角膜自溶現象不可能在死後十二小時內發生。"法醫老陳摘掉橡膠手套，消毒水味裏混進一絲若有若無的腥甜，"更奇怪的是..."他突然掀開屍體左臂，蒼老皮膚上赫然浮現出鱗片狀紋路。
    林淺的鑷子當啷落地。這些青灰色斑紋與她今早在自己大腿內側發現的痕跡如出一轍。
    "小淺！"林深的聲音從走廊傳來，帶著罕見的慌亂。他撞開停屍房的門，手機屏幕還亮著家族群聊界麵——五分鍾前，留守老宅的六叔公在群裏發了段視頻：暴雨衝刷下的林家祖墳裂開半米寬的縫隙，露出底下青磚砌成的八角形地窖。
    視頻最後三秒，鏡頭突然劇烈晃動。在六叔公的驚呼聲中，所有人都看清了地窖裏那具水晶棺。棺中女子穿著八十年代常見的的確良襯衫，胸前珍珠項鏈在水波紋中泛著幽藍的光。
    林淺的護身符突然發燙。當她摸向頸間時，解剖台上的屍體猛然坐起，三姑婆腐爛的聲帶裏傳出年輕女人的輕笑："淺淺，到媽媽這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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