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深埋毒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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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央製氧站的最後一聲槍響在巨大的氧氣罐森林間回蕩,如同垂死巨獸的嗚咽,最終被高壓氧氣持續噴射的尖銳嘶鳴徹底吞沒。
    死寂重新降臨,比戰鬥時更加沉重。
    空氣中彌漫著硝煙、血腥、刺鼻的化學藥劑和金屬被撕裂的焦糊氣息,混合著高濃度氧氣特有的、令人神經緊繃的金屬涼意。
    駭爪背靠著一個冰冷的氧氣罐基座滑坐下來,大口喘息著,戰術手套下的手指因過度用力扣動扳機而微微顫抖。
    左臂外側作戰服被子彈撕裂了一道口子,鮮血正緩緩滲出,染紅了深灰色的布料。
    她扯下破損的頭盔麵罩,露出一張沾滿油汙、汗水和硝煙痕跡的年輕臉龐,汗水浸濕的短發緊貼在前額。
    她瞥了一眼身旁同樣靠著罐體喘息的黑狐,他右側大腿的褲腿被灼熱的跳彈撕開,皮肉翻卷,鮮血正順著褲管滴落,在布滿灰塵和油汙的金屬地麵上暈開一小片暗紅。
    駭爪忽然扯動嘴角,露出一絲疲憊卻帶著奇異光芒的笑容,聲音因幹渴而沙啞:
    “嘿,王文淵同誌……還敢不敢……把後背交給我了?”
    黑狐正咬著牙,用急救繃帶死死勒緊大腿的傷口止血,聞言抬起頭。
    汗水順著他棱角分明的下頜滑落,那雙總是冷靜銳利的眼睛此刻也布滿了血絲,卻在對上駭爪目光的刹那,閃過一絲波瀾。
    他咧開嘴,扯出一個同樣疲憊、卻無比堅定的笑容,聲音低沉而清晰:
    “同誌之間,必須相互信任。你的後背,我放心。”
    他伸出手,布滿老繭和油汙的手掌在駭爪沾血的肩甲上用力一拍,傳遞著無聲的力量。
    通道入口處,威龍沉重的腳步踏過山口修司中尉那堆無法辨認的血肉殘骸。
    <戰術步槍槍口還帶著餘溫,剛剛一發精準的frap穿甲彈,終結了最後一個試圖從陰影中發起自殺衝鋒的哈夫克特科大隊士兵。
    他頭盔早已摘下,布滿深刻溝壑的臉上沒有任何勝利的喜悅,隻有鋼鐵般的冷硬和深入骨髓的疲憊。
    hud上,彈藥計數器無情地閃爍著刺眼的紅色警告:
    frap彈匣——空。
    qn202導彈——0。
    “清點傷亡!補充彈藥!立刻!”
    威龍的聲音嘶啞如砂紙摩擦,穿透了氧氣噴射的噪音。
    目光掃過僅存的隊員:
    <的彈匣,飽經風霜的臉被硝煙熏得黝黑,眼神依舊凶狠如狼;
    無名如同融入罐體陰影的一部分,麵容一片死寂,隻有手中滴血的戰術匕首證明他剛剛又進行了一場無聲的獵殺;
    黑狐和駭爪相互支撐著,處理傷口。
    從敵人散落的殘骸中搜刮到的彈藥杯水車薪。
    幾個壓滿普通彈的彈匣,幾枚手雷,僅此而已。
    對付齋藤文明身邊最後的精銳和秘源機兵,這些遠遠不夠。
    “駭爪,黑狐!探路!”
    威龍命令下達,不容置疑。
    “目標:廢料處理區!齋藤就在前麵!”
    兩人忍著傷痛,再次成為隊伍的尖刀。
    他們繞過仍在嘶鳴的破損氧氣罐,穿過彌漫著白色氧霧的走道,來到製氧站另一端的出口。
    這裏是一扇被暴力破開的厚重防爆門,扭曲的門軸訴說著之前戰鬥的慘烈。
    門後,一股更加複雜、令人作嘔的氣息撲麵而來。
    踏入廢料處理區的瞬間,如同從冰冷的墓穴踏入了沸騰的毒池。
    首先衝擊感官的是氣味。
    淡淡的化學藥劑類似氨水或硫化物的刺鼻)和濃重的鐵鏽腥氣隻是開胃菜。
    隨著深入,一股如同腐爛雞蛋混合著灼熱金屬的、令人窒息的惡臭如同粘稠的毒漿,死死淤積在狹窄、扭曲的通道裏。
    空氣仿佛有了重量,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滾燙的沙礫和劇毒的粘液,灼燒著喉嚨和肺部。
    這氣味鑽進鼻腔,直衝腦髓,引發陣陣眩暈和強烈的嘔吐欲。
    緊接著是聲音。
    絕對的黑暗吞噬了一切視覺參照,唯一的光源是外骨骼頭盔目鏡發出的、慘淡的幽綠色微光。
    這微弱的光暈僅僅能照亮前方幾步之遙,勾勒出巨大、冰冷、鏽跡斑斑的金屬罐體模糊的輪廓邊緣,更深處是吞噬一切的墨色深淵。
    在這片死寂的絕對黑暗中,巨大的噪音卻無處不在!
    那是處理設備停止運轉後,內部殘留高溫廢料冷卻時發出的、如同巨獸垂死掙紮般的“嘶嘶……哢啦……”聲;
    是扭曲管道在內部壓力下不堪重負的“嘎吱……呻吟……”;
    是遠處不知名機械殘骸因震動而發出的、令人牙酸的“嗡嗡……當啷……”的碰撞聲。
    這些聲音在封閉的空間內被無限放大、扭曲、疊加,形成一種持續不斷的、折磨神經的工業噪音地獄,瘋狂衝擊著每個人的耳膜和理智。
    腳下不再是堅實的地麵,而是覆蓋著一層粘稠、滑膩、散發著惡臭的汙泥。
    汙泥中混雜著冷卻後凝固的金屬廢渣、破碎的陶瓷濾芯、不明的化學結晶物、甚至是被高溫熔融後又凝固的、形態詭異的塑料垃圾。
    每一步踩下去,都深陷其中,發出令人不安的“噗嗤”聲,拔腿異常費力,冰冷的汙泥裹挾著尖銳的碎渣鑽進靴子的縫隙。
    巨大的廢料處理罐如同史前巨獸的遺骸,沉默地矗立在黑暗深處。
    它們直徑驚人,罐體表麵覆蓋著厚厚的、混合著化學殘留物的鏽垢和冷凝水珠。
    罐體之間是僅容一人側身通過的、布滿鏽蝕管道和扭曲支架的狹窄縫隙。
    幽綠的頭燈光柱掃過,偶爾能瞥見罐體上巨大的泄壓閥如同猙獰的巨口,或者斷裂的輸送管道如同垂死的觸手。
    牆壁上、管道上、罐體上,布滿了噴射狀的暗黑色汙跡——
    高溫廢料噴濺冷卻後的痕跡,還是凝固的血液?
    無人知曉。
    絕對的黑暗、致命的毒氣、無處不在的噪音、腳下粘稠的毒泥、以及巨大罐體構成的複雜迷宮……
    這裏不僅是物理的絕地,更是精神的煉獄。
    幽綠的光暈隻能照亮方寸之地,更遠處是吞噬一切的黑暗,仿佛潛伏著擇人而噬的怪物。
    噪音就像無數根鋼針紮進大腦,摧毀著方向感和判斷力。
    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死亡的氣息。
    心理壓力如同實質的重錘,狠狠砸在每個人的神經上,考驗著意誌的極限。
    “小心……氣體濃度……超標……有劇毒硫化氫……”
    駭爪的聲音在通訊頻道裏斷斷續續,帶著劇烈的咳嗽。
    她的戰術終端勉強探測到空氣中致命的成分。
    “外骨骼……過濾係統……接近極限……”
    “收到……保持距離……梯次推進……”
    威龍的聲音同樣沉重,巨大的外骨骼在狹窄的通道裏移動異常艱難。
    哈夫克最後的守衛,最精銳、最頑固的特科大隊殘兵和秘源機兵,就潛伏在這片絕望的毒瘴迷宮中。
    他們放棄了正麵對抗,選擇了最陰險、最致命的戰術——
    利用絕對的黑暗和複雜到極致的罐體結構,設置致命的埋伏。
    每一處拐角後,每一個罐體的陰影裏,每一段懸空的管道上方,都可能藏著冰冷的槍口或致命的絆雷。
    肅清行動,變成了一場在刀尖上跳舞的死亡遊戲。
    每一步都需用生命去試探。
    “停!”
    無名冰冷沙啞的聲音如同鬼魅般在通訊頻道響起,瞬間讓所有人繃緊了神經。
    他如同沒有實形的影子,緊貼著一根粗大的管道,幽綠的光暈下,他的手指指向前方地麵一處幾乎無法察覺的微小反光——
    一根細若發絲的金屬線,巧妙地橫在必經之路上,連接著兩側罐體陰影中兩個鼓脹的帆布包
    <步槍無聲地抬起,槍口指向絆線連接的陰影方向。
    威龍則緩緩蹲下,外骨骼關節發出細微的摩擦聲,他從戰術背心側袋抽出一根細長的光纖窺鏡,如同毒蛇吐信般,無聲地探入黑暗之中。
    幽綠的光暈下,窺鏡傳回的微光圖像在威龍頭盔目鏡上閃爍:
    陰影裏,一個機兵如同冰冷的雕塑,幽藍的視覺傳感器如同鬼火,正死死鎖定著絆線區域!
    它手中的gs221輕機槍槍口,微微調整著角度。
    無聲的交流在眼神和手勢間完成。
    無名動了。
    他如同融入黑暗的流水,緊貼著罐體冰冷粗糙的表麵,繞向機兵側後方的視覺死角。
    動作緩慢、精確、沒有一絲多餘的聲音,每一步都踩在汙泥中相對堅實的硬物上。
    威龍則對著紅狼的方向,做了一個極其微小的手勢——
    吸引注意。
    紅狼會意。
    他微微後仰,靴子故意在汙泥中摩擦了一下,發出極其輕微的“沙沙”聲。
    就是這微不可察的聲響!
    陰影中的機兵幽藍的視覺傳感器猛地亮起,槍口瞬間朝著紅狼聲音來源的方向微調!
    刹那間的破綻!
    無名獵豹般從機兵側後方的視覺盲區暴起!
    沒有槍聲!
    隻有一道微弱的寒光閃過!
    戰術匕首精準無比地從機兵hvk003外骨骼頭盔與頸部裝甲的連接縫隙處刺入!
    刀刃切斷內部線纜的輕微“嗤”聲被巨大的噪音掩蓋。
    機兵的動作瞬間僵直,幽藍的視覺傳感器光芒斷電般驟然熄滅,沉重的金屬身軀無聲地向前栽倒,被無名迅速拖入更深的陰影。
    威龍則如同鬼魅般移動到絆線旁,用戰術匕首精準地切斷了致命的引線。
    整個過程發生在絕對的黑暗和巨大的噪音背景中,如同無聲的啞劇,充滿了令人窒息的緊張。
    每一次移動,每一次出手,都遊走在死亡的邊緣。
    肅清行動以這種無聲的暗殺與反暗殺模式緩慢而殘酷地推進。
    駭爪和黑狐負責探測陷阱和毒氣濃度變化,標記安全路徑。
    威龍和紅狼作為強攻和火力支援點,在遭遇無法暗殺的硬點時提供瞬間爆發的壓製火力。
    無名則是黑暗中的死神,利用複雜的地形和絕對的寂靜,一次次將致命的匕首送入敵人的要害。
    每一次確認一個區域的“幹淨”,都需要付出巨大的精力和時間,神經如同繃緊到極限的琴弦。
    抵抗的激烈程度遠超想象。
    哈夫克士兵如同陷入絕境的困獸,利用每一寸陰影、每一處管道、每一個罐體後的空間進行殊死抵抗。
    他們設置詭雷,利用噪音掩蓋腳步聲進行偷襲,甚至不惜引爆小型的化學廢料罐製造混亂和毒霧。
    機兵則如同冰冷的獵手,在黑暗中耐心等待,一旦gti隊員暴露在火力範圍內,便會發起精準而致命的打擊。
    “三點鍾!高位!噴火器!”
    駭爪的尖叫在通訊頻道炸響!
    一道熾白的火龍猛地從上方一條懸空的維修走道上噴吐而下!
    高溫瞬間吞噬了紅狼剛才藏身的區域!
    紅狼狼狽地向後翻滾,外骨骼裝甲上留下焦黑的痕跡!
    <瞬間抬起,朝著火焰來源方向瘋狂掃射!
    子彈打在走道的鋼板上火花四濺!
    “無名!解決他!”
    威龍咆哮,同時猛地撞向旁邊一個巨大的廢料罐,吸引火力!
    一道黑影如同蝙蝠般沿著罐體背麵的維修爬梯無聲而上……
    戰鬥在毒瘴、黑暗和噪音的地獄中慘烈進行。
    每一步推進都伴隨著鮮血和犧牲。
    紅狼的肩甲被一枚彈片撕裂,鮮血染紅了外骨骼。
    黑狐大腿的傷口在劇烈運動中再次崩裂。
    駭爪的戰術終端被流彈擊中,徹底報廢,失去了最重要的探測能力。
    抵抗越是瘋狂,越是證明——
    齋藤文明,近在咫尺!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個小時,也許是永恒。
    當最後一名依托著巨大沉澱池負隅頑抗的哈夫克特科大隊軍曹,被威龍用一枚磁吸炸彈連同掩體一起炸飛後,廢料處理區終於陷入了死寂。
    隻剩下處理設備冷卻的嘶嘶聲和隊員們粗重的喘息。
    “安全……區域肅清……”
    黑狐的聲音帶著劇烈的喘息和傷痛,背靠著一個冰冷的罐體滑坐下來,撕開新的繃帶重新包紮大腿。
    駭爪拖著疲憊不堪的身軀,在幽綠的光暈下仔細搜索著這片如同地獄後廚的區域。
    她的目光掃過布滿汙垢的牆壁、扭曲的管道、巨大的罐體……
    突然,在一個不起眼的、被化學廢料染成暗黃色的控製箱後麵,她發現了一個用褪色油漆噴塗的、幾乎被汙垢掩蓋的箭頭標誌,旁邊是模糊的:
    “應急出口 >”。
    “威龍!找到了!應急出口!”
    駭爪的聲音帶著劫後餘生的激動。
    威龍巨大的身影籠罩過來,幽綠的光暈映著他布滿血絲的眼睛和冷硬如鐵的麵容。
    他看著那個指向黑暗更深處的箭頭,深吸了一口灼熱而汙濁的空氣,聲音如同冰冷的鋼錠砸落:
    “所有人,補充水分,處理傷口,檢查最後彈藥。做好心理準備——”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每一張疲憊、帶傷卻依舊燃燒著戰意的臉龐,“接下來,就是決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