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阿瓦拉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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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貝爾格萊德的天空被厚重的鉛灰色雲層死死捂住,大雪以一種近乎蠻橫的姿態持續傾瀉,試圖埋葬這座傷痕累累的城市。
    <19公路旁的購物中心廢墟,儼然一座被鋼鐵和混凝土包裹的孤島。
    盡管頭頂不時滾過雷霆般的悶響——
    哈夫克部署在縱深地帶的pzr\pp100\120輕型迫榴炮集群正在進行著殘酷的遠程對射,更有城區深處哈夫克142“海馬斯”火箭炮間歇性的尖嘯撕裂長空,將死亡的火雨潑灑向gti特戰幹員可能藏身的區域——
    購物中心內部卻彌漫著一種與外界炮火喧囂格格不入的、幾乎令人窒息的凝滯。
    威龍站在一處被沙袋和複合裝甲板重重加固的窗口射擊孔旁,側耳傾聽著外麵炮彈破空的淒厲軌跡和隨後炸開的沉悶巨響。
    每一次爆炸的衝擊波都讓腳下的地麵微微震顫,天花板上簌簌落下細密的灰塵。
    <戰術步槍槍身,眼神銳利如鷹隼,穿透狹窄的觀察縫隙,掃視著外麵被狂舞的雪幕和爆炸煙塵籠罩的廢墟景象。
    硝煙混合著雪粉的刺鼻氣味,頑強地鑽進防禦工事的縫隙。
    “見鬼,又是‘海馬斯’……這幫混蛋的火力覆蓋就沒停過!”
    一個正在用液壓支柱加固承重牆的年輕補充兵低聲咒罵了一句,手上動作卻絲毫不敢停頓。
    汗水混著灰塵從他額角滑落。
    “習慣就好,菜鳥,”旁邊一個臉上帶著舊傷疤的老兵沙啞地回應,他正將一塊沉重的防彈鋼板楔入牆體裂縫,“隻要沒砸到咱們頭上,就當聽個響兒。幹活!”
    威龍的目光從窗外收回,落在這群忙碌的身影上。
    他臉上沒什麽表情,但那緊抿的嘴角和眉宇間揮之不去的沉重,泄露了內心的焦灼。
    出擊的命令遲遲未至,像一塊巨石壓在心頭。
    他轉身,大步走向臨時指揮所深處一個相對安靜的角落。
    這裏堆放著備用通訊器材箱,信號相對穩定。
    他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壓下胸中翻騰的戰場戾氣,從厚重的防寒服內袋裏掏出一個特製的、帶有加密模塊的軍用衛星通訊終端。
    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快速滑動解鎖,短暫的信號搜尋提示音後,屏幕亮起,一個熟悉而慈祥、卻難掩疲憊的麵容出現在畫麵中——
    是他的養父,王老師。
    “爸。”
    威龍的聲音瞬間柔和下來,甚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戰場指揮官的冷硬外殼在這一刻悄然褪去。
    “宇昊!”
    屏幕那頭的王老師眼睛一亮,盡管能清晰地看到他眼角的皺紋更深了,眼袋也浮腫著,但那份見到兒子的欣喜依舊真摯,“還在貝爾格萊德?聽著外麵動靜不小啊!”
    老人家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背景隱約有醫院特有的消毒水氣味和模糊的廣播聲。
    “嗯,還在老地方。”
    威龍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輕鬆,“炮打得熱鬧,我們這邊加固工事呢,安全得很。媽呢?她怎麽樣?”
    他急切地問,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了。
    王老師的笑容黯淡了些,鏡頭微微晃動,轉向病床的方向。
    病床上,威龍的養母靠坐著,身上蓋著醫院的白色被子,臉色是一種近乎透明的蒼白,嘴唇也缺乏血色。
    她看到屏幕裏的兒子,努力想綻開一個笑容,那笑容卻虛弱得讓人心疼。
    “宇昊……”
    她的聲音很輕,帶著病人特有的氣短,“媽沒事……老毛病了,你爸就是愛瞎緊張……”
    她試圖輕描淡寫,目光卻有些閃爍,避開了威龍銳利的審視。
    “媽,”威龍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不容回避的堅持,“您別瞞我。爸,到底怎麽回事?”
    王老師歎了口氣,將鏡頭轉回自己,壓低了聲音:“還在巴中這邊看,情況……不太樂觀。這邊的專家看了片子,說病灶有點……棘手。可能……過幾天得轉去成都的華西再看看,大概率……要動個手術。”
    他頓了頓,聲音有些發哽,隨即又強打起精神,“不過你放心!你媽吉人自有天相!成都的醫療水平高,肯定能行!”
    威龍沉默了。
    屏幕的光映著他棱角分明的臉,下頜線繃得緊緊的。
    他眼前仿佛又浮現出離家前那個黃昏,他和父親一起推著母親的輪椅在小區花園裏慢慢散步的情景。
    母親那時雖然也病著,但精神尚可,會指著新開的花絮絮叨叨。
    輪椅碾過落葉的沙沙聲,父母低聲交談的溫言細語……
    那些平凡得近乎奢侈的畫麵,此刻像冰冷的針,紮在心上。
    他怕,怕成都之後,這樣的畫麵就真的隻能永遠定格在記憶裏了。
    “宇昊?”
    王老師見兒子長久沉默,喚了一聲。
    威龍猛地回過神,深吸一口氣,用力眨了眨眼,將那不合時宜的酸澀逼退。
    “爸,”他的聲音恢複了沉穩,帶著一種軍人特有的、近乎固執的堅定,“您和媽……一定要好好的。我這邊您放心,子彈見了咱都繞著走。”
    他試圖用輕鬆的口吻寬慰父親,“等貝爾格萊德這釘子拔了,我申請休假,回去陪媽做手術。”
    “好!好!”
    王老師連聲應著,臉上努力擠出笑容,眼眶卻有些發紅,“宇昊,你在前線,是為國盡忠!爸當年在老山前線,也是扛著槍,為了身後千千萬萬個家!咱們兩代黨員,為人民扛槍打仗,流血流汗,值!”
    老人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穿越硝煙歲月的自豪與鏗鏘,“今年過年……估計你又回不來了吧?沒關係!爸理解!你媽也理解!年夜飯,爸一定給你留好位置,擺上你那雙筷子!你幾個姐姐弟弟妹妹都在外麵跑,到時候我們一大家子人,隔著屏幕,也算團圓了!你媽說了,等你回來,咱們一起在家裏涮火鍋吃!”
    “爸……”
    威龍喉嚨發緊,千言萬語堵在胸口,最終隻化作一個重重的點頭。他轉頭看向鏡頭裏的母親,“媽,您好好養著,聽醫生的話,別怕手術。等我回去。”
    病床上的母親努力地笑著,眼神溫柔地包裹著屏幕裏的兒子。
    “媽不怕……媽等著你回來。”
    她停頓了一下,似乎想緩解這沉重的氣氛,忽然話鋒一轉,帶著點母親特有的、小心翼翼的探詢,“宇昊啊……你……在部隊裏,有沒有……有沒有遇見合得來的姑娘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明年就三十了……”
    威龍猝不及防,愣了一下,戰場上指揮若定的中校,此刻竟罕見地露出一絲窘迫。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鼻子,嘴角牽起一個無奈的弧度:
    “媽,這打仗呢……哪有功夫想這個。不過……”
    他頓了頓,看著母親期盼的眼神,心軟了,“您兒子又不是木頭。要真有緣分到了……我也不是不能考慮,行了吧?”
    母親的笑容似乎真切了幾分,剛想再說什麽——
    滋啦——!!!
    尖銳刺耳的電子噪音毫無征兆地爆發,瞬間淹沒了母親微弱的聲音。
    屏幕上,王老師和母親關切的麵容劇烈地扭曲、閃爍,隨即被一片刺眼的、瘋狂跳動的彩色噪點雪花徹底覆蓋!
    通話被強製切斷!
    “操!”
    威龍低吼一聲,一拳狠狠砸在旁邊的彈藥箱上,發出沉悶的巨響。
    金屬箱體凹陷下去一小塊。
    他死死盯著屏幕上那團毫無意義的亂碼雪花,眼神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幾乎同時,駭爪的身影如同靈巧的獵豹般從通訊區域另一側衝了過來,她手裏捧著的戰術平板屏幕正瘋狂閃爍著刺目的紅色警報光斑。
    “威龍!‘天網’攻擊!哈夫克的‘天網’係統剛剛對全戰區所有可用頻段發動了無差別高強度飽和阻塞幹擾!”
    駭爪的聲音又快又急,帶著技術軍官特有的冷靜分析,但語速暴露了事態的嚴重性,“強度是之前的數倍!他們瘋了!這根本不是為了爭奪製電磁權,純粹是破壞!是掩蓋!”
    她手指在平板上飛快滑動,調出複雜的頻譜分析圖,隻見代表敵方幹擾信號的紅色能量條如同瘋狂扭動的巨蟒,幾乎吞噬了所有通訊信道。
    “情報顯示,哈夫克幾天前在黑山方向發動了一次大規模突襲,需要電子掩護。這幫混蛋,就算突襲行動已經展開,也根本沒打算停止對我們的網絡絞殺!他們在用電子垃圾淹沒我們!”
    她的聲音裏透著一股冰冷的憤怒。
    時間在壓抑的電子靜默和窗外永不停歇的炮火轟鳴中艱難流逝。
    大雪似乎暫時收斂了狂暴的姿態,從狂暴的鵝毛大雪轉為細密如鹽粒的小雪,無聲地覆蓋著廢墟上一切猙獰的傷痕,將世界暫時塗抹成一片單調而冰冷的銀白。
    購物中心內部,加固工事的金屬敲擊聲、特戰幹員們壓低的交談聲、發電機持續的嗡鳴,構成了背景的白噪音。
    威龍靠在一堆沙袋上,閉目養神,但微微顫動的眼皮和緊握的拳頭顯示他並未真正放鬆。
    <戰術步槍,動作一絲不苟,像在進行某種儀式。
    黑狐則攤開他的皮質筆記本,借著應急燈光,用鉛筆反複勾勒著阿瓦拉山的地形草圖,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異常清晰。
    無名依舊如同幽魂,蜷縮在遠離人群的陰影角落裏,隻有頭盔目鏡偶爾反射出一點微光,證明他的存在。
    “滴……滴……滴……”
    突然,威龍手腕上的軍用戰術終端發出了清晰而規律的蜂鳴聲,同時屏幕亮起,一個帶有最高優先級的加密任務簡報圖標開始閃爍。
    所有特戰幹員的目光瞬間聚焦過來,如同探照燈般打在威龍身上。
    空氣中壓抑的凝滯感被瞬間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蓄勢待發的、銳利的緊繃。
    威龍猛地睜開眼,眼中再無半分倦怠,隻剩下冰封般的專注。
    他迅速點開簡報,屏幕的冷光映亮了他棱角分明的臉龐,也映亮了周圍幾張同樣屏息凝神的麵孔。
    “任務來了。”
    威龍的聲音不高,卻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間激起了無聲的漣漪。
    他快速掃過屏幕上的文字和戰術地圖標記,“目標,阿瓦拉山區域。任務性質:防禦確保。時限:立即出發。”
    沒有多餘的解釋,也不需要。
    特戰幹員們如同上了發條的精密機器,瞬間啟動。
    “明白!”
    黑狐第一個應聲,合上筆記本,動作利落地將它塞回貼身裝備包。
    他迅速檢查身上外骨骼作戰係統的各個連接點,重點調整了胸掛武器平台的穩定性,接著從旁邊的裝備箱裏取出幾塊更高防護等級的複合陶瓷插板,手法嫻熟地嵌入胸甲前部的插槽,發出清脆的“哢噠”鎖定聲。
    “外骨骼係統,自檢通過。武器平台,掛載完畢。”
    黑狐的聲音低沉而穩定,匯報著準備狀態。
    紅狼也站了起來,將擦得鋥亮的步槍背到身後。
    他走到裝備架旁,卸下自己外骨骼上那塊在之前戰鬥中被重機槍彈擦出深深凹痕的舊肩甲。
    沉重的合金肩甲落在地上發出悶響。
    他拿起一塊嶄新的、泛著啞光黑色的重型肩甲組件,對準外骨骼肩部的機械接口,用力一按一旋。
    “哢嚓!”
    嚴絲合縫。
    他活動了一下肩膀,感受著新裝甲的重量和帶來的安全感。
    “肩部防護升級完成。彈藥充足。”
    駭爪早已將戰術平板接入指揮網絡,指尖如飛地在虛擬鍵盤上敲擊,進行著臨戰前的最後一次戰場態勢同步和電子對抗預案加載。
    她肩頭背著緊湊的rc15偵察步槍,眼神銳利地盯著屏幕上的數據流。
    “電子支援模塊預熱完畢。戰場數據鏈,同步完成。幹擾反製預案,已載入。”
    角落裏,一直沉默的無名無聲無息地站了起來。
    他走到自己的裝備架前,拿起那頂覆蓋著雪地迷彩布、帶有集成式多功能目鏡的頭盔。
    他沒有說話,隻是用手指拂去目鏡上並不存在的灰塵,然後穩穩地將頭盔戴上。
    “哢”一聲輕響,頭盔與頸部護甲完成氣密鎖定。
    目鏡亮起幽藍色的微光,瞬間將他那張憂鬱寡言的臉隱藏在冰冷的科技麵罩之後。
    <戰術步槍,檢查彈匣,動作精準而迅捷,帶著一種近乎本能的流暢。
    威龍滿意地掃視了一眼他的核心班底,最後檢查了一下自己外骨骼係統主控核心的運行狀態,更換了一塊新的能源電池。
    “留下二排,加強購物中心防禦。其餘人,跟我走!目標,阿瓦拉山!”
    沉重的車庫防爆門在液壓裝置的嘶鳴聲中緩緩向上抬起,刺骨的寒風裹挾著密集的雪粒,如同無數冰冷的針尖,瞬間灌滿了整個地下空間。門外,是貝爾格萊德郊區被戰火蹂躪的、無邊無際的銀白與焦黑交織的夜。
    引擎的咆哮聲猛然撕裂了風雪的嗚咽。一輛輛鋼鐵巨獸亮起了刺目的雪地探照燈,光柱如同利劍劈開黑暗與雪幕。打頭的是威龍所在的指揮型zbd25履帶式步兵戰車,30噸的鋼鐵身軀碾過車庫出口的斜坡,履帶卷起混合著冰渣的泥雪,發出沉悶而有力的碾壓聲。緊隨其後的是兩輛火力支援型的zs25 ng輪式步兵戰車,其裝備的30毫米鏈炮炮塔在雪光下泛著森冷的幽光。再後麵,是數輛運載著其他戰鬥隊員和重型裝備的裝甲運兵車。這支鋼鐵洪流,如同從巨獸巢穴中蘇醒的遠古凶物,一頭紮進了貝爾格萊德郊外狂暴的雪夜。
    車隊沿著勉強被工兵清理出來、但依舊遍布巨大彈坑和扭曲金屬殘骸的a1公路向西艱難挺進。履帶和重型輪胎碾壓過凍得硬邦邦的廢墟和深厚的積雪,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和冰層碎裂的脆響。探照燈的光柱在狂舞的雪片中掃射,照亮前方猙獰的路況:倒塌的高架橋殘骸像巨龍的骨架橫亙在路中,被燒得隻剩下框架的公交車翻倒在路邊,半埋進雪裏。偶爾,光柱會掃過路邊雪堆裏伸出的、凍得僵硬的蒼白手臂,或是半張被雪覆蓋、凝固著驚恐表情的臉龐——那是來不及撤走的平民,或是早先倒下的士兵。沒有人說話,隻有車載電台裏傳來各車車長簡短、刻板的道路狀況報告。
    “注意右側彈坑,深度超過兩米,繞行。”
    “前方發現未爆彈標識,疑似155榴彈,保持距離,工兵標記。”
    “左側建築有狙擊手活動跡象報告,保持機動,不要停留!”
    威龍坐在zbd25略顯狹窄的指揮席上,透過車長周視鏡觀察著外麵地獄般的景象。冰冷的金屬觸感透過手套傳來。
    紅狼坐在他旁邊,擔任火力支援協調官,同樣沉默地看著。
    車載顯示屏上,代表友軍控製區的藍色區域覆蓋了他們當前行駛的路線,但僅僅向北幾公裏,地圖上就變成了一片刺目的、不斷閃爍爆炸符號的深紅色區域——
    貝爾格萊德編組場。
    “編組場……還在拉鋸。”
    紅狼的聲音在引擎的轟鳴中顯得有些模糊,他指了指屏幕上那片深紅,“第543旅的兄弟們,陷在絞肉機裏了。”
    威龍的目光凝重地投向北方。
    雖然厚厚的裝甲隔絕了大部分聲音,但每一次遠方傳來的、那種不同於普通炮擊的、更為沉重和密集的爆炸悶響,都像重錘敲在心頭——
    那是大口徑炮彈或重型火箭彈直接命中巨型廠房結構時發出的死亡顫音。
    編組場,由無數蛛網般交錯的鐵軌、如同迷宮般巨大的倉庫、堅固的維修車間和鋼筋混凝土辦公樓組成的龐雜區域,像一頭盤踞在貝爾格萊德南部咽喉的鋼鐵巨獸。
    它是連接多瑙河、薩瓦河港口與城市公路網,乃至通向西北部尼古拉特斯拉機場的關鍵聯運樞紐。
    哈夫克守軍依托這鋼鐵叢林構築了極其頑強的防禦體係,每一節廢棄的車廂、每一座高大的龍門吊、甚至每一堆生鏽的鋼軌,都變成了致命的火力點和狙擊巢。
    gti每前進一步,都要付出慘重的代價。
    這片鋼鐵墳場,嚴重遲滯了整個戰役的推進速度,像一道流血的傷口,不斷消耗著進攻方的元氣。
    “拿下編組場和機場,貝爾格萊德就斷了氣。”
    威龍的聲音低沉而冰冷,“可惜,我們不是去啃那塊硬骨頭……我們生來就是要去啃硬骨頭的,不是嗎?”
    他調出任務簡報,手指點向地圖西南方向那個被顯著標記的山形輪廓,“阿瓦拉山……我們的目標是防守這一片區域的其中一部分。”
    紅狼的目光隨之移動。
    屏幕上,阿瓦拉山的地形模型被放大。
    山勢不算特別陡峭,但植被茂密戰前),更重要的是,山頂那座高聳入雲的電視塔結構,在電子地圖上被高亮標注。
    “咽喉,”紅狼言簡意賅地評價,“整個貝爾格萊德防禦圈西翼的指揮、控製和通信c3)神經中樞。哈夫克要是丟了它,西線就聾了瞎了。”
    車隊在顛簸中繼續西行。
    雪似乎又大了一些。
    探照燈光柱掃過一片被高大圍牆環繞的區域——
    奧洛瓦查公墓。
    這裏早已不再是安息之地。圍牆多處坍塌,墓碑東倒西歪,許多被炸得粉碎。
    更觸目驚心的是,在公墓入口附近相對開闊的雪地上,層層疊疊堆放著大量用防水布或簡易裹屍袋草草覆蓋的遺骸。
    有新近倒下的,屍體還保持著掙紮的姿態,覆蓋的雪層很薄;
    也有放置時間較長的,被厚厚的積雪堆成了一個個慘白的鼓包,像大地長出的醜陋凍瘡。
    刺鼻的屍臭被嚴寒暫時壓製,但那無聲的、堆積如山的死亡景象,比任何氣味都更具衝擊力。
    車隊沉默地從這片巨大的露天停屍場旁駛過,雪粉被車輪卷起,飄灑在那些僵硬的輪廓上,仿佛在進行一場倉促而冰冷的葬禮。
    無名坐在其中一輛裝甲運兵車的尾部,他的麵罩目鏡微微轉動,冰冷的電子眼掃過那片屍堆。
    <步槍冰冷的槍管,動作細微得幾乎無法察覺。
    當車隊最終抵達阿瓦拉山腳下指定的防禦街區時,夜色已深如濃墨。
    雪,再次展現出它狂暴的一麵,從鹽粒變成了密集的、呼嘯的鵝毛,在狂風的裹挾下瘋狂地抽打著一切。
    探照燈光柱在雪幕中艱難地穿透不過十幾米,能見度低得可怕。
    眼前是一片戰前繁華、如今卻滿目瘡痍的區域。
    街道兩旁,曾經燈紅酒綠的酒店、餐館、咖啡館和公寓樓,如今隻剩下斷壁殘垣。
    精美的巴洛克或現代主義立麵被炮彈撕開巨大的口子,露出裏麵扭曲的鋼筋和燒焦的家具殘骸。
    破碎的霓虹燈招牌半埋在雪裏,閃爍著最後一點詭異的微光。
    被炸毀的汽車殘骸凍結在路中間,覆蓋著厚厚的雪被,如同怪誕的雕塑。
    寒風穿過破碎的窗戶空洞,發出淒厲的嗚咽,卷起地上的雪沫和紙屑。
    “建立環形防禦!”
    威龍的聲音透過加密通訊頻道,在風雪和引擎的轟鳴中清晰地傳入每一名隊員耳中。
    車隊迅速分散開來,戰車和裝甲運兵車根據預先規劃,咆哮著衝入街道,碾過廢墟和積雪,占據關鍵路口和具備良好射界的建築廢墟,車體迅速熄火,炮塔無聲轉動,警惕地掃描著四周。
    特戰幹員們如同黑色的溪流,從運兵車後門湧出,迅速消失在風雪和斷壁殘垣的陰影中。
    腳步聲、武器保險打開的輕微“哢噠”聲、以及壓低的戰術口令聲,瞬間打破了街區的死寂。
    威龍深一腳淺一腳地跋涉過齊膝深的積雪,走向地圖上標注的預定核心防禦支撐點——
    一棟曾是豪華酒店的廢墟。
    這棟建築相對高大,主體結構雖被炸得千瘡百孔,但幾根粗大的承重柱奇跡般地撐住了核心框架,形成一個相對穩固的“骨架”。
    巨大的水晶吊燈殘骸摔碎在覆蓋著厚厚灰塵和積雪的大理石地麵上,曾經光可鑒人的旋轉門隻剩下扭曲的金屬框架。
    “一層、二層建立交叉火力點,重點封鎖東、北兩個主街道方向!”
    “後門通道,設置詭雷和震動傳感器!”
    “頂樓!無名!我需要製高點!監控整個街區,尤其是電視塔方向!”
    “黑狐,帶人清理地下室,建立備用指揮所和傷員救護點!”
    “駭爪!立刻尋找最佳位置架設戰場監視係統和電子對抗陣列!把那些煩人的‘天網’雜音給我屏蔽掉!”
    “紅狼!重火力小組交給你!給我看好那幾個關鍵路口!zs的火力隨時聽你調用!”
    威龍的命令如同疾風驟雨,清晰、準確、不容置疑,在空曠破敗、寒風呼嘯的酒店大堂裏回蕩。
    特戰幹員們應聲而動,身影迅速融入這座巨大廢墟的各個角落。
    腳步聲在空曠的樓層間激起回音,手電光柱在布滿塗鴉和彈孔的牆壁上晃動。
    威龍站在酒店大堂中央最粗大的、布滿彈痕和煙熏痕跡的承重柱旁。
    他卸下頭盔,甩了甩頭發上的雪水,冰冷的空氣瞬間讓他精神一凜。
    他抬起頭,目光穿透酒店巨大的、早已沒了玻璃的破窗,投向風雪肆虐的漆黑遠方。
    在那裏,在阿瓦拉山更高處的濃重夜色和狂風暴雪深處,一座巨大鋼鐵結構的模糊輪廓若隱若現——
    貝爾格萊德電視塔。
    它像一柄刺向蒼穹的、沉默的黑色巨劍,又像一個在風雪中孤獨守望的巨人,冰冷的鋼鐵骨架在偶爾被炮火映亮的夜空中,反射出轉瞬即逝的、不祥的微光。
    雪片瘋狂地撲打在他臉上,冰冷刺骨。
    他呼出的白氣瞬間就被狂風撕碎。
    他握緊了拳頭,冰冷的外骨骼手套發出輕微的金屬摩擦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