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手族木精靈們嚇得屁滾尿流，如同一群無頭蒼蠅般四散而逃，沒有一個人敢再直麵明皓天的鋒芒。
    現場唯獨留下了一道身影，這道身影並不在懸崖邊，而是隱匿在剛剛圍觀的群眾之中。
    他就像一個局外人，自始至終都沒有參與到剛剛對明皓天的圍獵當中，仿佛與這場血腥的爭鬥毫無關聯。
    那是奈多良。
    此刻，奈多良站在原地，他的眼神複雜無比，有對明皓天的怨恨、對同族傷亡的悲痛、對這場無端之災的無奈、對自身無能為力的不甘、對造化弄人的戲謔。
    明皓天遠遠地望著他，心中五味雜陳，一時竟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這份複雜而沉重的情緒。
    事情發展到如今這個地步，再多的解釋都顯得蒼白無力，在民族大義下，個人的情感糾葛隻會徒增痛苦。
    奈多良咬破了嘴唇，有淡淡白色的血液流落，雙眸之中緩緩落下一縷縷白絲。
    明皓天這才驚覺，原來長手族和他們青鱗族一樣，眼淚都是白絲狀的，隻是奈多良的白絲更加粗壯，與其說是絲，倒不如說更像毛發。
    或許這是種族的差異，又或許是奈多良此刻的情緒更加的濃烈。
    突然，奈多良猛地舉起手，他的表情變得異常猙獰，他的動作充滿了決絕。
    他的手掌迅速握緊，掌心瞬間凝聚成一團不斷翻滾的泥汙球。
    明皓天內心深深歎息了一聲。
    奈多良已經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他選擇去戰鬥。
    哪怕他心裏清楚，自己根本不是明皓天的對手。
    但站在他的立場，他別無選擇，他必須為了部族而戰，為那些死去的同族而戰，為他自己曾經犯下的錯誤而戰！！
    飽含著無盡憤怒與痛苦的泥汙，如同一顆炮彈般朝著明皓天砸了過去。
    明皓天看著那團泥汙飛來，卻沒有絲毫躲避的意思，甚至主動散開了周身流轉的流光，任由那泥汙重重地砸在自己身上。
    奈多良見此情景，不禁感到一陣愕然。他的嘴巴微微張開，似乎想要開口質問明皓天為何不躲，但最終還是緩緩閉上了嘴巴。
    他心裏很清楚，不管明皓天這麽做是出於何種苦衷，又是否對自己的行為感到慚愧，最終的結果都不會有任何改變。他不能原諒明皓天，絕對不能！！
    與其詢問，徒增苦惱，倒不如繼續攻擊，用手中的力量宣泄自己的情緒。
    於是，一團接著一團泥汙以越來越快的速度朝著明皓天砸了過去。
    奈多良一邊瘋狂地拋砸著泥汙，一邊仰天咆哮起來，那一聲聲怒吼仿佛要將他內心深處的痛苦和絕望全部釋放出來。
    明皓天靜靜地站在原地，承受著這一切，他的眼神中既有無奈，也有一絲悲憫，看著奈多良，就像看到自己的鏡像。
    無可奈何、無可選擇 。
    明皓天身上承受了多發泥汙，盡管遠不如泥流所造成的傷害，但也是挺疼的，就像身上被一次次的重拳砸過。
    每一次泥汙的撞擊，都讓他的身體微微一震，疼痛從被擊中的部位迅速蔓延開來。而泥汙粘在身上後，帶給身體的沉重和遲緩更是讓明皓天感到難受無比。
    直到第二名枝士出現，他以為明皓天放棄了抵抗，眼中閃過仇恨的怒火，也迅速加入其中，想要趁機殺死明皓天。
    明皓天瞬間啟動流光，身上的泥汙也幾乎是瞬間被流光所衝走。
    承受奈多良的攻擊，是出於內心的愧疚，也是為了向奈多良傳達他的情緒。
    現在他的情緒已經傳達完了。
    明皓天雙腿發出轟隆一聲，整個人彈射了出去，手中長槍也隨之刺出。
    奈多良身體被長槍貫穿，他的眼睛瞪大，痛苦的神情下，逐漸有了一絲釋然。
    明皓天看著處於長槍中段，被卡在槍杆上的奈多良，心髒仿佛在這一刻驟停了。
    一個痛快的死亡，也許是明皓天能給到奈多良的最好結局了。
    哪怕讓他活下來，他也隻會陷入無盡的自責和憤怒當中，此生痛苦無休無止。
    明皓天快速抽出長槍，看到倒下的奈多良，微微歎息了一聲，下一瞬便奔向另一道剛剛攻擊他的枝士處。
    在對方驚恐的神情下，一擊殺死了對方。
    明皓天無法形容此刻的感受，腦海不受控的開始思考，回想起剛剛的一幕幕，那一個個被他殺死的......以及逃走的枝士。
    越是不願意去想，反而越是控製不住。
    “五個，還有五個枝士逃走了，沒有被我殺死。”
    明皓天開始痛恨自己的腦子，為什麽他要記住這種事，為什麽他的思考無法停下......
    “如果讓他們活下去，他們知道我的模樣，他們一定會想方設法的報複我。
    我不害怕他們的報複，但......我的身體特征他們都知道，並且我所在的部族距離這裏並不算遠，他們有機會可以找到青鱗族，他們會報複青鱗。
    如果隻是我個人的事情，他們的仇恨，我可以承受下來，要報複就報複，我一人扛著，但這勢必會牽連到部族身上。
    生命枝源留給他們的話，生命枝源這種對神樹樹枝有好處的珍貴之物，必定會遭到各方勢力的爭搶。他們可以找個地方藏起來，然後以生命枝源作為報複我的條件。
    我們青鱗族並不強大，隻是一個還沒真正踏足三境的部族。
    恐怕會有不少部族對此感興趣，願意為了得到生命枝源對付青鱗族。”
    自身的理性思維，已經快一步的得出了答案，理性下的最優解。
    取走生命枝源，斬草除根，不留後患！！
    “長手族背叛了木精靈，他們與穴精靈合作。
    經此事後，活下來的長手族更會徹底倒向穴精靈。站在木精靈的民族大義上，我殺他們是正義的，更是經由孕育它們的母親、神樹樹枝所下達的指令。”
    明皓天的理性思維不僅得出了這最為殘酷的‘最優解’，更是已經替明皓天想好了借口，自己說服自己去接受這件事的合理性、正當性、正義性。
    “哈哈哈哈——”
    明皓天突然大笑起來，他的情緒此刻已經接近於崩潰的邊緣。
    他想躲避，想要深呼吸進入空靈之境，躲過因屈服於利益之下、遵從利益判斷，所要承受的良心煎熬。
    沒有了空靈之境的明皓天。
    就隻是一個難以麵對現實，糾結的、矛盾的、患得患失的、優柔寡斷的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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