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獻精神……集體主義……”
    長發披散的香遠海被關在漆黑無光的大牢裏，想起當下與曾經相似的遭遇，他不禁仰頭，嘴角扯出一抹苦澀又嘲諷的笑，笑聲在死寂的牢房中回蕩。
    “犯人！你在笑什麽！！”
    巡邏牢房的兵卒狠狠拍打起鐵欄杆，“哐當” 的刺耳聲響瞬間在狹小的空間內炸響開來，聲響如同一把尖銳的利刃，刺激著香遠海的耳膜，讓他不禁抱頭慘叫。
    此地共有十個類似的牢房，其中五個都關押著像香遠海一樣的犯人。
    牢房內漆黑無光，在兩邊牢房的中央過道盡頭，有著一盞昏黃的燈光，那燈光在這深邃的黑暗中顯得如此微弱，卻又如此引人矚目。
    燈光下，一張略顯破舊的桌子擺在那裏。桌上堆滿了各種零食飲料，桌邊則圍坐著兩名男子。
    穩坐在桌子中央的，是這牢房的牢頭。
    牢頭本來正興致勃勃地叼著煙玩牌，聽到犯人們的動靜後，眉頭微微一皺，臉上閃過一絲不悅。
    他緩緩站起身來說道：“犯人們，我們高樓向來願意給犯錯者機會，不會因為你們一次錯誤便直接一棍子打死。
    你們要珍惜這次改過自新的機會，好好反省，爭取早日改造好，回歸集體，奉獻社會。”
    香遠海蜷縮在牢房的角落裏，透過那冰冷的鐵欄杆，靜靜地看著燈火映照下的三人，內心不由冷笑起來。
    這棟高樓，由曾經的一支軍伍力量組建而成，自建成以來，一直奉行軍事化管理方針。不管大事小事，都喜歡扯著集體的大旗，宣揚奉獻精神。
    在他們眼中，個人利益永遠是微不足道的，隻有犧牲個人，才能成全集體。
    盡管這種管理方針曾多次被證明它的落後性，但這種製度曾經創造的優勢和功勞也不可忽視。
    在最初開墾祟世界的艱難曆程中，正是靠著大量士兵的無私奉獻，甚至是犧牲，才為人類爭取到了寶貴的生機。
    可隨著時間的車輪滾滾向前，個人的力量不斷提升，曾經能滿足眾人的集體榮譽感，如今已難以填滿個人愈發膨脹的欲望溝壑。
    強者們不再願意默默奉獻，不再甘心被實力不如自己的長官領導。製度的崩壞，似乎成了不可避免的結局。
    隻不過當下這座高樓的長官和最強者是親兄弟，哥哥是長官，而身為四階強者的弟弟無比信任哥哥，願意扞衛哥哥的管理方針。
    底下的人即便心中不滿，麵對這強大的兄弟聯盟，也隻能敢怒而不敢言，無力反抗。
    這棟高樓除了女性外，所有人都得參軍入伍，日常都得遵從軍隊作風，保持高紀律、高要求。
    參加祟災、擊殺鬼祟，這些任務都由上級統一指派，輪不得你退縮。哪怕是明顯的送死任務，要你上你就必須上。
    個人參加祟災得到的基料和抽獎物也是全部都要上繳的，不能私留。
    個人想要申請基料和某件抽獎物，需要由自己所在組的組長申請，組長向排長申請，排長再向長官，也即高樓隊長申請。
    基料申請下來還能個人使用，但抽獎物就算審批下來，也不會是個人的，所屬權屬於你所在的排、你所在的組。
    個人沒有抽獎物的所有權。
    這就導致了一種荒誕的情況：明明是自己千辛萬苦申請來的抽獎物，當上麵需要時，上級可以隨時征收，無需經過本人同意，更不用再向上審批。
    組長可以隨意拿走你的東西，排長也能如此，在這製度下，個人的權益被肆意踐踏。
    這般製度，自然會引發人與人之間的矛盾和不理解。也許上級有時真的是因為臨時情況急需某件抽獎物，並非有意掠奪。
    可上級的威嚴，讓他們不屑於向下級解釋，更不稀罕獲得下級的理解。而當前的軍事化管理製度，又要求下級壓抑個人意誌，無條件服從。
    於是，嫌隙在無聲中不斷滋生，時不時就有人無法忍受這種不公，選擇抗議，控訴這不合理的製度。
    然而對於不服從命令、辱罵上級的，他們不會第一次就殺了你，而是認為你覺悟不高，將你關進牢裏。
    牢中什麽都沒有，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犯人們能吃到的、喝到的，都是些寡淡無味、難以下咽的食物。
    過道盡頭，牢頭他們卻照常吃喝玩樂，那食物的香氣時不時飄進牢房，對於這些饑腸轆轆的犯人來說，無疑是一種頂級的折磨。
    香遠海被關在這牢裏，已經整整兩天了。這兩天，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度日如年。
    牢籠從未有人清洗，每個牢房內都藏汙納垢，那刺鼻的惡臭氣味彌漫在空氣中，讓人幾近窒息。
    犯人的關禁時間根據所犯事情的大小而定，輕度的隻需關三到五天。
    可即便隻是關五天，對人來說也是一場可怕的噩夢。不少人被關了五天後，出來時眼神呆滯，整個人都傻了，此後對黑暗的地方都會產生深深的恐懼心理。
    香遠海不知道自己要被關多久，他犯的事遠比這裏的犯人要嚴重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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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他犯的是謀逆罪。
    香遠海不是沒想過本本分分，好好融入新的高樓，接受新的環境。
    但是見過了光的人，很難適應黑暗。
    這棟高樓保留原有的軍事化管理製度，其實隻要上麵壓得住底下人，這種製度能夠讓高樓更為高效的發展前進，也不失為一種優秀的管理方針。
    但隨著高樓與政府方斷聯，高樓成為相對獨立的存在後，內部結構逐漸固化、高樓上層組織缺乏監督和糾正製度，其純粹性也在時間的推進下逐漸被磨滅。
    一年多的時間，哪怕高樓的長官依然保留著其純粹性，但手底下的人，最初的信仰不存，心態也早已發生了變化。
    香遠海剛來到高樓時，被編入一個小組。組內有所謂的霸淩傳統，美其名曰 “新人迎新活動”。
    那些老成員會讓新人鑽褲襠、脫褲子、拔體毛、喝煙水痰水、抽鞭子……
    通過羞辱、踐踏他人的尊嚴，試圖摧毀對方的自我，重塑出一個絕對服從命令的傀儡。
    人在屋簷下，香遠海忍了下來，熬過了新人迎新活動。
    可他沒想到，這隻是噩夢的開始。
    接下來的每一天，老成員都能找各種理由找你茬，逼著你必須對他們卑躬屈膝，保持恭敬的態度。
    香遠海原以為自己能忍，在現實世界時，他本就是個能忍下一切的老實人。
    可他忍了以後，才發現自己早已不是當初的那個香遠海。他可以忍，但不能無休止的忍，於是他便無時無刻不想著造反，並付諸實際。
    例如偷偷尋找誌同道合的同伴，組建反抗勢力……
    結果還沒起事就東窗事發，鋃鐺入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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