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皓天一改輕鬆的態度，回到主席台的座位上，正襟危坐。
    他的脊背筆直，心裏調整起說話的語氣。
    “我的態度說完了，接下來我要講的是身為高樓一員，我需要你們遵循的原則。
    我不指望你們每個人都能成為好人，但是高樓的主體價值觀是勸導每個人向善的，因此在高樓內，任何形式的違法犯罪都是不被允許的。
    有的人若是仗著自己傭兵等級高、實力強，就隨意做出欺淩、侵占、威脅他人的行為，高樓必定會做出嚴厲懲戒。
    接下來一段時間，我會重點推進高樓法案的修訂，明確各類型犯罪事件的量化懲罰標準。
    但是你們要清楚，法律隻是對你們的最低要求，用於規範大家的行為底線。
    另外，法律的約束力僅限於高樓內部，對於高樓之外的人和事，我們不會用這套規則去強行約束，但這並不意味著你們可以喪失底線。”
    他停頓片刻，指腹摩挲著礦泉水瓶上的標簽，在斟酌著措辭。
    “這麽說其實也挺矛盾的......我一方麵想要勸你們向善，可在這充滿惡意與危機的祟世界，許多時候，殘酷的現實又讓我們不得不做出違背本心的抉擇。
    像我們闖入的一棟棟高樓，其實在我們推翻了他們的統治階層後，有不少人會求著想要加入我們的隊伍。
    他們這些人普遍缺乏獨立生存在高樓的勇氣和魄力。
    我盡管先前跟你們說每個人都有潛力，可是潛力意味著需要挖掘，需要投入成本栽培。
    要是我把你們中的大部分人單獨丟出去，讓你們自己經營高樓，你們中又有誰真的有這等本事呢？
    這些高樓，恐怕在我們離去之後，很快就會重新陷入混亂無序、弱肉強食的‘人吃人’境地，最終走向徹底的消亡。
    我知道他們會遇到的麻煩，可是我們高樓若是將他們全盤接收，對我們負擔太大。據現行的傭兵製度，人口基數越大，維持生存所需的祟災事件就得更多。
    若不是我們擁有【時間沙漏】，能夠加快祟災的發生頻率，我們壓根就撐不住這裏數百人的日常消耗和成長需求。
    另外他們這群人，也有很大機會結黨營私，危害高樓政權。
    出於以上因素的考量，我隻能放棄他們，任由他們自力更生。這是為了保全高樓存續，不得不做出的取舍。
    可這樣的我還能自詡為善良和正義嗎？我會經常審問自己這些問題，並陷入到無可化解的內耗當中。
    但是我後來想到了解決內耗的辦法。
    我給自己設置了兩個原則：第一，力所能及；第二，力所能及之外的事，不考慮對錯，隻選擇立場。
    雖然這兩個原則並不能應對所有問題，但對於大部分跟我一樣會不斷麵對道德困境的人而言，這兩個原則已經夠用了。
    像你們在祟災事件當中，我之前盡管倡導你們更多利用npc。
    但我卻忽視了，人心並非鐵石，每一次對生命的漠視，都會在靈魂上留下一道難以愈合的傷疤。如果你們習慣了毫無負擔地犧牲 npc 的性命，久而久之，便會失去人性中最珍貴的部分，變得麻木、扭曲。
    等回歸集體生活時，這種扭曲會如毒瘤般發作，衍生出急躁、暴戾的情緒，以及對生命的漠視。
    我不久前經曆的四階祟災事件，有隊員居然能輕易說出屠城的提議，要知道那一次祟災事件的涵蓋區域內至少有五十萬人口！
    我不知道你們到底殺了多少人，在祟災事件中又以‘必須’為借口造了多少孽。
    這種事情真的發生以後，你們還是原來的自己嗎？回到高樓後，內心是否對身邊隊員，或是任何一個看不爽的人產生過強烈的殺戮欲望？
    或許這些衝動你壓抑了起來，但如果你身邊都是這種人呢？你放心將後背交給他們嗎？
    這是事後再如何修身養性，也難以扭轉回來的。
    因此，我希望你們在祟災事件中，也能盡可能的想起這兩個原則，多思多慮，真正做到力所能及，唯有當事情超出能力範疇時，再考慮犧牲利用npc。
    善良、良知、正義，這些品德在祟世界總是飽受詬病，我知道你們中的相當部分人也認為這些美好品德就是累贅，你們來到這個世界就隻能自私自利、不擇手段的謀生存、謀發展。
    可是你們傭兵中，有多少這樣自私自利的人，被排除在正常的團隊之外？
    你們中的獨行俠又有多少個能夠有所善終？你們互相提防，被他人所恐懼，為了生存又不得不裝得自己很是強大，可是內心明明懼怕得要死。
    不管你們再怎麽殺人如麻，內心再如何扭曲，可是現實並不像動漫小說，黑化並不會讓你變強。更多時候你們隻是成為了被排斥的異端，最後像個小醜一樣孤獨無助的死去......”
    明皓天講了近一個小時，將兩點原則融入到一樁樁、一件件實際案例中，手把手地教導眾人該如何思考，如何在道德與生存的矛盾中尋找平衡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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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講話結束後，明皓天留下了幹部們到二號會議室。
    明皓天目光如炬，掃視著眾人，沉聲道：“剛剛我講的內容，大家可都聽清楚了？
    現在關起門來，我不怕說得更直白一點，從這一刻起，你們必須徹底摒棄舊有的工作思路，以全新的理念開展工作。
    我們當前的傭兵製度，過分強調傭兵等級，傭兵等級高的便給予特權，給予更高待遇。
    雖說尊重強者本無可厚非，但我們絕不能因此漠視最基本的原則問題，對不良現象視而不見、聽之任之。
    潘永誌，你最近提出援助全女高樓的政策，建議讓我們的傭兵也參與到全女高樓的祟災事件當中，給予她們扶持和幫助。
    可據我了解，前不久我們高樓和全女高樓爆發了衝突，我們中有一群高級傭兵，喝了酒在全女高樓上辱罵，大聲叫罵什麽‘鐵處女’，說她們沒本事，叫囂要跟她們打一架。”
    潘永誌臉色瞬間煞白，聲音發顫地急忙解釋：“明隊，那件事我都了解清楚了，起因是全女高樓的部分服務人員故意煽風點火，我們的隊員一時輕信，再加上酒勁上頭，這才衝動行事。
    這事我也跟雪姐解釋過，她也明白，在全女高樓，這兩部分女性完全處於割裂狀態，敵對關係十分嚴重，日常爭吵不斷，雪姐也無力製止。”
    明皓天猛地拍向桌子，震得桌麵上的文件都跳了起來，怒喝道，“所以你這時候提出這個政策！！有何居心！！”
    潘永誌本就畏懼明皓天，此刻見他動怒，雙腿發軟，差點癱倒在地。
    “明隊......我確實有私心，想讓我們的人能夠介入全女高樓，挫挫這群男人婆的銳氣，讓她們認清自己的身份。”
    “小雪，你讚成？你們其他人都認為這麽做沒有問題？”
    明皓天目光如利劍般，一一掃過眾人，隨後語氣沉重地開口：“我原本將男女分隔，就是想要減少矛盾，盡可能的保障女性的權益，也減少了男性之間的矛盾。
    誰不知道女人是弱勢群體？特別是在祟災這種環境下，男人的優勢就是碾壓性的，你們打著教訓的幌子，最終想達成什麽目的？是要欺壓她們，壓縮她們的生存空間，掠奪她們的資源，然後美其名曰‘扶持幫助’嗎？
    我們不能喪失人性！不能丟掉人文精神！你們作為管理層，絕不能隻看重利益！
    作風建設必須從高層抓起，你們每個人都給我寫一篇今天會議的心得體會，交給我檢查。通過後，每個人都得承擔起學習任務，確保從部門到每一位傭兵，深刻貫徹落實我的精神！
    誰有異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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