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小雪一把將明皓天給緊緊抱住，仿佛要將明皓天痛苦而破碎的內在重新拚湊起來。
    “對不起，我沒有站在你的角度考慮過。我曾經怪你選擇逃避，縱容明二出來，可是......我才發現，如果他不出來替你分擔的話，恐怕你撐不到現在......”
    明皓天苦澀一笑道：“是我內在還不夠強大，也是我能力有限。我說過要保障女性權益，可是......我隻能盡可能保住現有的全女高樓的女性權益，給予你們可選擇的空間。
    至於其他固定高樓的女性，我知道過往的問題還是爆發了，但我無法處理，甚至不敢出麵跟她們有所接觸。隻能將答案交給未來，給她們允諾未來會好起來的。”
    “我明白的。”薑小雪的臉頰埋在他的肩膀處，“女性跟老人、小孩都被歸類為弱勢群體不是沒有道理的。
    在祟世界這般環境下，想要加強對弱勢群體的照顧，維持公平本就是最奢侈的妄想。
    我曾經喬裝打扮成男人，去探查過1號到5號高樓，實地跟那些女人有過接觸。我本以為會有大部分人對現在沒有選擇的生活感到不滿，想著抗爭的，如果有，我會爭取將她們帶回主樓。
    但是我多慮了，那些曾高喊獨立、覺醒的女性，她們跟我訴苦，唾罵男人是下半身思考動物，剝削女性。
    可當我提出讓她們跟我走，去全女高樓，告訴她們今後祟災事件都由女性參與，讓她們憑借自己雙手獲取尊嚴的時候......
    她們甚至沒有猶豫，轉身就去調試拍攝儀器，穿上性感緊身的衣服，去拍插邊視頻，發到公共網絡平台上。
    我問她們既然討厭被男性剝削，為什麽還要幹這種會招惹來騷擾，影響女性形象的視頻。”
    明皓天能感覺到她身體在顫抖，她在笑也在哭，“她們笑我天真......說她們難得生來這幅好皮囊，較好的身材和麵容是女性最強大的武器。
    如果能在網上釣到一個如意郎君，總比自己幹苦工、雜活要好得多。還有不少被荷爾蒙衝昏頭腦的蠢貨，會為了追求她們，心甘情願的給她們送基料，送禮品，滿足她們日常所需。”
    薑小雪將明皓天抱得更緊，“女人的思維模式普遍跟男人是不同的，我以為替她們爭取機會是為她們好，可她們心裏的算盤，卻更多想要依賴男性、利用男性，隻想要權利，不要義務。
    扭扭腰、展示身材，釣釣凱子，想著依靠男人來走上人生巔峰。想要改變她們的固有想法太難了......
    可我能怪她們嗎？我自己......哪怕貴為全女高樓的隊長，但是出了事，我第一個想到的，還是想找個肩膀依靠，我想抓住你......哪怕隻是片刻的喘息。哪怕你心裏裝著整個明國，裝著那些會壓死人的沉重理想追求，根本容不下一個小小的薑小雪......我還是忍不住這樣想......”
    她的眼淚終於滾落：“我想跟你說，隻要你開口，我什麽活都願意替你幹。
    可我現在連全女高樓都管不好，遇到問題了也沒能力獨自解決。我讓你失望了吧？我們都讓你失望了，讓你隻能獨自一人扛下一切。”
    一股陌生的、幾乎被遺忘的悸動，猛地撞進明皓天死寂的內心。是人類的荷爾蒙在作祟？還是這溫暖的擁抱，暫時擠走了盤踞在骨子裏的重壓？讓他尋得了一絲短暫的舒緩。
    當上明王，他的壓力與日俱增，痛苦也是如此。
    明國上下數千人，能替他分擔壓力的，細數下來也就隻有諸葛夜一人而已。
    諸葛夜替他擔起了明國大部分的政務，暗地裏還為了他的統治幹了不少髒活。諸葛夜沒講，但明皓天還是懂的。
    畢竟他的領導體係並不符合現代人的標準，有人對明皓天有意見，燒毀他的畫像、打砸他的書本，發動煽動言論等等事情，都是難以避免的。而這些事情全被壓下，無聲無息的被處理掉，這多虧於諸葛夜。
    諸葛夜已背負了太多的黑暗，明皓天怎敢、怎忍、又怎有時間，再向他傾倒自己那點屬於明皓天而非明王的矯情的苦水呢？
    向另一個男人袒露內心的軟弱與彷徨？那隻會顯得自己好像永遠都沒有成長，永遠被同樣的心魔所困。
    然而此刻......在這份溫暖的擁抱中，明皓天竟發現，還有另一個人能理解他深入骨髓的疲憊與撕裂。薑小雪......她看透了他的不堪，他的無力，他偽裝下的千瘡百孔。
    幾乎是鬼使神差，被這份難得的理解、短暫的慰藉和洶湧的孤獨感共同驅使下，明皓天低下頭，冰涼的、帶著苦澀味道的唇，輕輕地、試探地覆上了薑小雪顫抖的、溫熱的朱唇。
    接著，理智的堤壩在瞬間崩塌......
    第二天醒來，明皓天睜開眼，薑小雪枕著他的手臂，一股複雜的情緒湧上心頭，讓他不禁咽了咽口水。
    昨天由於現實世界發生的事情，讓他心情跌落到穀底，他試圖通過殺戮鬼祟來發泄，可還是沒能徹底的化解內心積壓的苦悶。
    恰是這種時候薑小雪走來，恰好說到了他的心窩中，戳穿他‘明王’的外在身份，暴露出最內裏脆弱的‘明皓天’，他一下子便控製不住情緒......
    昨晚發生的事情，此刻回想起來，他有種極不真切、甚至是夢幻的感覺。
    激情褪去，理智重新占據高地。
    他做了什麽？他把薑小雪當成了情緒崩潰時的宣泄口，用她的溫暖填補自己靈魂的窟窿！他倒是短暫地疏通了鬱結，可對她公平嗎？
    他小心翼翼地試圖抽回被壓麻的手臂，細微的動作卻驚醒了臂彎中的人。
    “早......”薑小雪撐起身，絲滑的黑發滑落，露出若隱若現的脊背線條，“嘶——疼——”
    “對不起。”明皓天迅速別開視線，尷尬與愧疚灼燒著他的臉頰。
    聽到這個詞，薑小雪的身體瞬間繃緊，壓抑著情緒說道：“大家都是成年人，你還是高高在上的明王......我不會要求你負責的，放心。”
    薑小雪掀開被子就要離開，明皓天猛地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將她拽回懷中，“我剛進來祟世界的時候，一心隻想著活著離開這裏，隻是在知道了越來越多事情，經曆了越來越多後，我的初心漸漸改變了。
    開始追求更大更宏偉的目標，我遺忘了自己，人性的追求越來越淡薄，我變得不懂愛人，更不懂愛自己。我真的成了無私無欲的聖人。而越是如此，我反而越是痛苦。
    雪......你讓我感受到自己丟失掉的人性。我需要自私一次。
    就這一次。不是為了明王，不是為了明國，僅僅是為了明皓天這個快要被壓垮的人。你......願意留在我身邊嗎？”
    薑小雪沒有立刻回答，她的身體在他懷中僵硬著，淚水開始不爭氣地落下。
    “混蛋......我被你拒絕多少次了，多少次我告訴自己......算了，薑小雪，你算什麽東西？
    你連自己高樓裏那點破事都搞不定，憑什麽奢望他的目光為你停留？我逼著自己收起那些可笑的妄想，什麽都不去想......
    可每次看到你一個人站在高處，背影那麽孤寂......我又忍不住想，如果我能替你分擔一點點，哪怕一點點就好了......”
    她的聲音再次低下去，被巨大的悲傷淹沒，“可我不敢...我怕我的靠近是打擾，是僭越。我怕連最後那點站在你身邊的資格都失去......
    我愛你是多麽的熾熱，你看不到，你還問我願不願意......
    我當然願意！一千次一萬次，我不管未來會如何！哪怕我們的前方是絕望的無底深淵，我也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