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麵世界原本是漆黑一片，像他們這般隸屬於軍方的高樓，就宛如黑暗海洋中的孤島燈塔，在樓體上密布著刺目的強光燈。以最大限度的照亮四周。
    這當然不僅僅是為了照明，更是人類在祟世界宣告主權的高調姿態，是向散落各處的幸存者高樓發出的無聲召喚，讓他們知道可以過來此地尋求庇護。
    除了樓體光源，吳辰倫還命令士兵在高樓外圍插滿了充能完畢的光棱棒。
    這些散發著穩定白光的金屬棒，能夠釋放不弱的光芒，在漆黑的土地上撐開一片半徑約五十米的光域。
    吳辰倫和兩位排長的拉練，也就在這片被燈光照亮的邊緣地帶進行，不敢過分深入外麵的黑暗。
    在三人準備回城的時候，一陣急促的呼吸聲、腳步聲，從光域之外的黑暗中傳來。
    三人瞬間繃緊神經，武器悄然出鞘，警惕的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黑暗中，踉蹌地走出兩道身影。
    出乎意料的是，那是兩個異常年輕的麵孔，一男一女，看起來頂多二十歲。
    男人身材瘦高，手中緊握著一柄兩米的長柄刀。女人則緊緊挽著男人的手臂，身體微微發抖，臉上依然是一副驚恐未消的神情，以及長途奔逃後的虛脫感。
    吳辰倫沉聲問道“你們就你們兩個？從哪裏過來的？”
    男人警惕地掃視了他們一眼，確認沒有敵意後，手中的長柄刀瞬間消失，恐怕是收回到了祟書倉庫中。
    他指向身後無邊的黑暗，聲音有所顫抖道“那邊我們是從那邊的一個高樓中跑出來的。樓裏被鬼祟攻破了！大家隻能分頭逃命，我和她一起衝了出來。”
    他捂住胸口，說起剛剛的事情，依然一副心有餘悸的神情“路上，我們遇到一隊穿迷彩服的，應該是你們的人！他們幫我們打退了追殺的鬼祟，可是後來又驚動了一頭。
    好大好大的怪物！像座小山！刀槍不入！沒人擋得住所有人、所有人都”
    男人深吸一口氣，接著緩緩說道“那頭怪物離開後，我們我們又折回去了。都死了，幾乎都死了。隻有一個，隻剩一口氣的兄弟，他他求我們”
    男孩手中瞬間出現了一本灰色的死亡祟書，他雙手捧著，遞向吳辰倫。
    “他求我們將基料帶回來。”
    吳辰倫的心猛地一沉，他沉默地接過那本冰冷的死亡祟書。
    他迅速翻開，點開倉庫頁麵，掃視著裏麵存放的物品，那些製式的裝備、一個有著編號的銘牌、廉價香煙、軍糧
    他懸著的心徹底墜入了冰窟。
    是第三排和第七排！那些不久前還生龍活虎、接受他檢閱的戰士！他們全都沒了？
    死了也要把建造高樓的基料托付給陌生人帶回來
    這就是軍人他手下的兵！
    吳辰倫閉上眼，眼淚在眼角中滑落，咽了咽口水，想要將內心的痛苦全部咽下去。
    他將死亡祟書收了起來，聲音低沉道“謝謝你們。跟我回樓裏吧。”
    他轉身帶路，一邊走，一邊詢問起兩人的情況。
    男孩叫陶銳，女孩叫小麗，都是剛上大二的學生。兩個星期前，在同一個祟災事件中成為唯二的幸存者，被卷入祟世界。
    陶銳說道“我們那棟樓，基本上沒有形成組織。大家都是各掃門前雪，自顧自的”
    高樓裏每一塊地都是有所屬權的，想要擁有自己的生存空間，那就得自己花費基料往樓上蓋樓，蓋了那就是屬於你的地盤，你可以住在裏麵。要不然，你得低聲下氣求別人收留，再不然就睡在樓梯上，或是直接住外頭。
    別人的食物、水、日用品？想都別想，都得用基料換。樓裏所有事情都分得很清楚，樓裏的主旨就是沒有人有義務幫你，大家都相當冷漠。
    吳辰倫沉默地聽著，這些事情他並不陌生。他見過太多高樓裏的混亂、自私和絕望。
    他發出一聲沉重的歎息，帶著一種壓抑的憤怒和無力感“這世道就是如此！平民百姓被卷入這個世界後，太多人隻想著苟活著。
    什麽責任？公德心？跟他們有什麽關係？大家都覺得自己是受害者，他們是不幸的一方。他們沒有任何道理去幫助，還在現實世界的幸運兒。
    他們明知道逃避祟災，現實世界就會遭殃，會有無數無辜的人替他們的懦弱買單！可他們不在乎！甚至還嫌我們軍方管得太寬！覺得我們不該幹預他們！”
    他的聲音猛地拔高，怒斥道“天真！不管能行嗎？軍方必須幹預，政府必須領導一切！！這不僅僅是為了現實世界千千萬萬的人命，更是為了那些在高樓裏被踐踏、被奴役的弱者！讓每個人都有活下去的尊嚴！”
    陶銳沉默了片刻，突然問道“那在你們這裏，弱者能得到保護嗎？他們可以選擇不戰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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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辰倫的腳步頓了一下，沒有立刻回答。他看向前方被強光照亮的高樓入口，思考了良久。
    “在這個世界，每個人都是寶貴的，也是珍貴的資源。我們要求所有人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弱者，我們會訓練會培養，幫助他們變強。
    但強製征召，也是不可避免的。為了我們所有人、我們的世界，必須付出代價。不管這個代價多麽的沉重，甚至被認為不人道。”
    他頓了頓，補充道“當然，對於確實有身體缺陷、無法戰鬥的人，我們會評估情況，給予力所能及的崗位，加以照顧。這是我們能采取的最大限度的人性化措施。”
    “女人呢？” 陶銳追問道，下意識地握緊了小麗冰涼的手。
    吳辰倫說道“我們有女兵團。任務強度會根據實際情況調整，相對男兵會輕鬆一些。但戰鬥，依然不可避免。”
    陶銳看向身邊臉色煞白的小麗，問道“也就是說我們必須得分開嗎？”
    吳辰倫的目光掃過兩人緊握的手，自然明白他們的關係。
    “等你們在軍中站穩腳跟，有了相應的職位和實力，沒人會幹涉你們的私事。但現在你們隻是新兵。哪怕你們兩情相悅，也改變不了規則，不會有任何特殊待遇。”
    “女兵團在哪裏？”
    “不在我們連隊，由於女人相對男人而言還是太少了。女兵團是按戰區集中組建的，每個戰區隻有一個。”
    陶銳問道“也就是到時候，我們會分隔兩地，基本上很難見麵了？”
    吳辰倫再次歎息了一聲，“理解現實吧。這裏是祟世界，是軍隊。生存和紀律，高於一切個人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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