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大開出的條件，說難並不難。
    他要明皓天親手宰殺百萬人。
    百萬人的性命，換來他養母一人的平安。
    方老大的目的，已經昭然若揭。
    明皓天曾痛斥方老大為了一己私欲，心安理得地將整個世界拖入煉獄。那如今他便來逼迫明皓天做出選擇，看明皓天是否會為了救自己的養母，為禍一方。
    電車難題，明皓天自然知曉。
    一輛行駛中的失控電車，軌道一端一人，另一端是十個人，若是能幹預結果的隻有你一人。如果不加以阻止，電車會直接碾死十個人，但如果你更換軌道，最後隻會死一個人。
    這個問題對於大部分人而言都不是什麽難題，選擇其實很簡單。
    那原本軌道的十個人，電車本來就是要碾死他們，而另外的那一個人他本來是不用死的。
    作為能夠做出選擇的人，他若是選擇改變電車運行軌道，那就會將自己變成謀殺一人的殺人犯。
    大部分人在麵對這個選擇的時候，理所當然的會選擇成為旁觀者，不去改變軌道，沒必要讓自己攤上這灘濁水。
    但這個難題之所以叫難題，因為它還能不斷延伸下去。不斷被放大，一人與百人、一人與千人、萬人。
    有多少人能夠始終堅定選擇，認為不該犧牲這一人呢？要是自己就在多人這邊，甚至父母、親人就在多人這邊呢？
    又或者情況調轉，正如現如今一樣，犧牲的一人是他的養母，更離譜的是‘電車’本來隻會碾死他養母，想要救養母就得將‘電車’轉到另外百萬人的軌道上。
    方老大的毒計，便是將這無解的道德困境，以最殘酷的方式，血淋淋地砸在明皓天麵前。
    明皓天不知道怎麽選擇嗎？
    他知道，非常知道。
    為了維護‘正確’，以及達成最好的結果。
    養母一定不會同意明皓天犧牲百萬人來救自己，她寧可赴死，也絕不會讓明皓天背負這滔天罪孽。若他強行替她選擇，活下來的養母，餘生也將在無盡的痛苦與自責中煎熬，那恐怕比死亡更殘忍。
    因此隻要將選擇權交出去，回避自己做選擇，讓養母自己決定，養母一定會選擇自我犧牲，不讓明皓天為難。
    明皓天太清楚了。
    交出選擇權，就等於親手將母親推向死亡。
    更絕望的是——方老大會成全這份‘偉大’嗎？
    他擺明了要折磨明皓天，要碾碎他的意誌。在明皓天徹底崩潰、屈服之前，方老大怎會輕易讓養母如願赴死？
    他隻會用盡手段，讓養母活著，用無盡的羞辱和痛苦，成為最終刺向明皓天良知的尖刀。
    無處可逃的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明皓天。意識在巨大的壓力下，本能地尋求著逃避的空間。
    內心深處，明二的意誌開始占據上風。
    雙眼一閉一睜，雙眼的痛苦之色褪去，化作徹底的冷漠。
    明二已經接管了明皓天的身體。
    “殺吧，將他養母給殺了，將他所有在乎的人都殺死！”
    明二毫不在意的說道“我巴不得你殺光他所有在乎的人，我之前都已經跟諸葛夜說過的，讓他幫幫忙。養母遲早會成為他的負累。”
    方老大瞬間意識到發生了什麽，看向明皓天冷哼了一聲“你出來了他逃避了嗎？真是懦夫！”
    明二懶洋洋地道“何必說這些？相同的困境，落在你身上同樣過不去。”
    “我會毫不猶豫選擇殺生救人。”方老大斬釘截鐵道。
    “你們是兩類人，你隻在乎家人，僅此而已。”
    “他也會做出相同的選擇。但是他卻認不清自己，抱著天真而愚蠢的想法，做無謂的糾結。”
    “與其說他愚蠢，不如說是你按著他的頭，逼著他認可你的觀點，逼他認為家人至上才是人間真理。”
    明二淡淡地戳穿道“誰能活得絕對清醒？他從未否認親情的分量，但這不妨礙他心存一絲幻想，希望世界能更好一點，希望能夠守護更多的人。
    反倒是你，走了極端！認為親情重要，就必須否認其他一切價值。認定他是理想主義者，就必須做到絕對無私的聖人？何等非黑即白的愚見！”
    方老大頓感疑惑道“你為何向著他說話？你跟他統一戰線了？”
    “當然不，我希望你能摧毀他，讓我能永遠霸占這副身體。我甚至迫切希望你殺了他養母，讓他在這世間再無牽掛，徹底變成一個隻為自我而活的純粹強者！如此，這身體，才能永遠屬於我！
    但是他不是這般性格的人，就算現實世界的牽掛死光了，他還是祟世界明國的王，他還是會再次從悲傷絕望中站起來，擔起屬於自己的責任。
    我雖然對他的責任心很是無感，但也不得不佩服他，他絕非尋常人。哪怕當下選擇逃避，最終也還是會一次次站出來。”
    方老大眼中凶光浮動“那我就碾碎明國！踏平祟世界！將他支撐內心的根基，連根拔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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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諸葛夜呢？” 明二尖銳地反問，“諸葛夜已經成為他最重要的戰友，感情上可一點不輸給他的養母。你願意為了徹底摧毀明皓天，親手送諸葛夜上路嗎？”
    方老大沉默了片刻，“我不認為需要走到那一步。我會一個個解決，看看他是否會如你所說的一次次站起來。”
    語畢，磅礴的血氣自方老大體內洶湧爆發而出，分化成無數道猩紅的絲線，如同有生命的毒蛇，瞬間刺破空間，精準地鎖定了散布在世界各地的、與明皓天相識相知的人們！
    這些被血色絲線纏繞住的人們，在驚恐尖叫中被強行從地麵拔起，化作一道道流光。被血氣裹挾著，以驚人的速度跨越山川海洋，朝著方老大所在的方位快速匯聚！
    明二開口道“方老大，我見過你母親，她是個看著頗為溫和慈祥的女子。如果她知道你用這種辦法來試圖摧毀明皓天，她會有什麽感想？”
    “住口！我的家事用不著你管！”
    明二毫不在意地聳聳肩“隨你。隻是提醒你，折磨這些人，對我毫無意義。這副身體現在由我掌管，他們的慘叫，隻會讓我覺得吵鬧。”
    “哼！我不信他能永遠龜縮！一直無動於衷！”
    “你著相了，方老大。” 明二淡淡評價。
    就在這時！
    下方浩瀚的海域，驟然炸開！
    無數條粗壯的漆黑觸手破海而出！它們精準地撲向那些被血氣牽引的人影！
    血氣絲線在觸手的巨力下紛紛崩斷！那些驚恐絕望的身影，連同包裹他們的血氣，瞬間被那蠕動膨脹、由上億觸手組成的龐大黑暗肉團給包裹了起來！
    那肉團如同深淵巨獸，在海天之間瘋狂增殖、膨脹！！
    方老大瞳孔驟然收縮，死死盯著那團遮天蔽日的黑暗怪物。
    “妖魔變？是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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