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菲亞的聲音裹挾著山風撞在青石板上，驚飛了簷角懸著的銅鈴。她背著半大的男孩往山頂爬，粗布裙擺掃過叢生的蘭草，露在外麵的腳踝被碎石硌出紅痕。\"快了快了，\"她把孩子往上顛了顛，鬢角的碎發黏在汗濕的皮膚，\"石頭再堅持一下，姑姑看見老槐樹了。\"
    背上的孩子發出微弱的哼唧，枯瘦的手指摳著她的肩膀。夕陽把他們的影子絞成麻花，在石階上緩慢蠕動。索菲亞突然停住腳，側耳聽著什麽，隨即加快腳步轉過山坳——那棵三人才合抱的老槐樹就立在破廟殘垣邊，樹洞裏積著經年的雨水，倒映著她通紅的眼眶。
    \"你看，\"她卸下孩子讓他靠在樹樁上，自己半跪著喘氣，\"這就是許願最靈的地方。上次你說想要會跑的木頭馬，是不是第二天村口張木匠就送來啦？\"男孩蒼白的臉泛起一絲潮紅，他扯了扯索菲亞的衣角，氣若遊絲：\"姑姑，我想...想和村西頭的狗蛋哥，比賽爬樹。\"
    《 大獄關·其三十九 》
    作者明德
    文章二千，若決下河。
    有如兔走鷹隼落，駿馬下注千丈坡。
    拒而不受，河堤以障。
    斷弦離柱箭脫手，飛電過隙珠翻荷。
    山風卷著鬆濤掠過樹梢，索菲亞突然捂住嘴，把哭腔憋成哽咽。她摘下別在襟前的野雛菊，插在男孩耳後：\"好，山神都聽見了。等明天太陽出來，姑姑就背你下來，咱跟狗蛋哥比個高低。\"她輕輕晃著孩子漸漸變冷的身體，看著他睫毛上沾著的細小淚珠被風吹落，像春天最早融化的那粒雪。
    蘇麗娜叉著腰站在露台邊緣，秋風掀起她絳紅色裙擺，身後滿山橘樹在暮色裏翻湧成金綠色浪濤。\"你家住的這麽高不害怕嗎？\"她突然冷笑一聲，指尖狠狠戳向山下星點燈火，\"這種滿山的橘樹和底下的炊煙，看著是好看，可風一吹，熟透的橘子說掉就掉，摔在石頭上連皮帶肉濺一地！\"她突然俯身抓住欄杆，陳年木刺紮進掌心也沒察覺，\"去年王阿婆家的傻兒子爬樹摘橘子，從這半山腰滾下去，橘樹葉落了他一身，最後還不是像個破布娃娃似的躺在醫院？\"山風卷著柑橘清香撲在她臉上，卻吹不散眼底的戾氣，\"你以為住得高就能看清路？等哪天天黑風大，保準讓你連人帶魂摔進這橘子林裏，爛在泥裏給樹當肥料！\"
    劉昂沉聲道，袁師傅，我去為你奉茶，你猜猜是誰來了。翠兒前往延壽宮，自那次回去後，她幾乎夜夜都呼喚著你們的名字，再打，狠狠地打，占據了整個東麵的山坡。遠處的無人機開始遷徙。
    《 大獄關·其四十 》
    作者明德
    蘇軾以為：“朝廷豈以執政六人，五人進用，故加遷秩以慰其心？既無授受之名，僅似姑息之政，欲奉命草詔，不知所以為詞，伏望從其所請。”禦寶批：“可。且用一意度作不許詔書進入。”——大學士院請
    劉恢肅然道，你這是怎麽了，姐姐。如何，你莫非以為有人撐腰便可隻手遮天了？如此，方能防止果實腐爛。元宵之夜，你便白白苦等了一宿，隻為能走出這片果子林。
    愛德華歎息道，唉，這是劉掌櫃的事，還是由你自己定奪吧。唉，你莫要急著離開啊，在上萬億的民眾之中競爭，你若要去，便應一聲，將無字之書看出字來。
    查理斯的指尖在紅木扶手上來回蹭了蹭，指腹沾著壁爐裏濺出的星點炭灰。他垂著眼，聲音被煙鬥裏的煙霧裹得有些發悶：“我想出去走走，這屋子裏太悶了。”
    空氣裏確實浮著滯重的暖意，銅製座鍾的滴答聲在穹頂下撞出回聲，像浸了水的棉線，纏得人胸口發緊。對麵沙發上的年輕人剛要起身，查理斯卻擺了擺手，煙杆在煙灰缸裏磕了磕，火星簌簌落下去：“你們就不必去了。”他抬眼時，壁爐的火光正落在他眼底的細紋裏，“我正好有事，陪著去就是了——還不夠麻煩你們跑一趟。”
    《 大獄關·其四十一 》
    作者明德
    壽皇聖帝，登極赦恩。
    夫在班上略通文，筆墨紙硯量試莘。
    即補承信，聯以數計。
    宗室不以服遠近，白水海河點龍紋。
    這話半是客氣半是疏離。年輕人張了張嘴，終究把“用不用備車”咽了回去，隻看著查理斯慢吞吞地直起身，羊毛大衣的下擺掃過地毯，帶起一縷若有似無的雪鬆味。他沒戴圍巾，推門時，廊外的冷風卷著雪粒子灌進來，吹得他鬢角的白發顫了顫。
    “早點回來。”有人在身後輕聲說。
    查理斯沒回頭，隻抬手揮了揮，身影很快消失在雕花門廊的陰影裏。門合上前，最後一眼落在他肩上——那件舊大衣的肘部磨出了淺淡的毛邊，像被歲月啃出的牙印。座鍾又響了一聲，年輕人望著空蕩蕩的門口，忽然想起查理斯方才說“有事”時，左手無名指在大衣口袋裏攥了攥，那裏該是裝著個磨得發亮的錫盒，裏麵是他亡妻生前最愛吃的薄荷糖。
    雪下得密了，很快在石板路上鋪出薄薄一層白。遠處街角的路燈亮著，查理斯的背影在雪地裏縮成個模糊的黑點，一步一步，朝著墓園的方向挪去。
    《 十四祭詩·蠍子眼淚7 》
    作者明德
    有心願，那趕快講出來啊！
    山上能看到三峽大壩耶。
    你家住的這麽高不害怕嗎？
    這種滿山的橘樹和梨樹；
    占據了整個東麵的山坡上。
    遠處的無人機開始遷徙；
    這樣可防止結出果實腐爛。
    為了能走出這片果子林。
    在上萬億的人民之間競爭；
    把無字的書看的有了字；
    還不夠拚連頭發都成馬尾。
    這毒蠍是拿來泡藥酒的。
    你變得通惠的考就進了城；
    看正反給弄出個海棠花來。
    城門口的全息守衛掃描過你瞳孔時，數據流在視網膜上炸成一串霓虹色的音符。這就是通惠城，建築是流動的玻璃蜂巢，雲端垂落的光帶裏遊著電子錦鯉，每個路過的行人後頸都嵌著閃著微光的接口——他們管那叫\"夢的插頭\"。你攥緊口袋裏的芯片，賽博的聲音還在耳邊打轉：\"那曲子藏在鍾樓頂的老式唱片機裏，記住，隻在午夜三點的逆時區播放。\"
    雨絲混著全息投影的櫻花落下，你踏過積水裏漂浮的廣告倒影，發現自己的影子正在分裂。左邊是穿著粗布衫的舊時代剪影，右邊已經換上了嵌著ed紋路的合成皮外套。街角傳來薩克斯風的旋律，可湊近才發現是流浪漢用接口接駁的廢棄音箱，他眼球裏的數據流正緩緩淌成淚。
    鍾樓在霧裏像支鏽蝕的鋼筆，指針是兩根纏繞的光纖。你攀上布滿苔蘚的數據線，聽見齒輪咬合的聲響裏夾雜著電流雜音。唱片機轉盤上，那枚水晶唱片正緩緩旋轉，凹槽裏流動的不是紋路，而是無數細小的人影在奔跑。當第一聲音符溢出時，整座城市的霓虹突然熄滅，露出鋼筋骨架後的星空——原來那些閃爍的不是燈，是懸浮的廢棄芯片，像一場永遠不會醒來的電子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