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翎學院中央禮堂的燈光如退潮般漸次暗下。
    夢婕的終曲在經久不息的掌聲中落幕。
    舞台上流轉的全息影像如同晨露蒸發，顯露出原本莊重的校慶背景——
    銀翎校徽在聚光燈下流轉著金屬光澤。
    觀眾席仍湧動著興奮的聲浪。
    有人揮舞著熒光棒，有人湊近同伴耳邊熱烈討論著方才的最後一曲。
    後台區域，工作人員正緊張而有序地忙碌著。
    場務人員推著設備車快速穿梭，舞台監督手持對講機低聲指揮。
    這場音樂盛宴的餘溫正被專業地拭去，就像拂去黑膠唱片上的浮塵。
    幾位白發教授站在側幕燈光照不到的角落，不時交換著眼神。
    按照修訂後的流程表，此刻本應進入畢業生致辭環節。
    但現場仍飄蕩著流行樂特有的躁動氣息。
    夢婕在轉身時捕捉到了這種微妙的違和。
    她突然折返舞台中央，指尖輕點耳麥：“銀翎的各位~”
    清越的嗓音瞬間撫平了場內的嘈雜。
    “我的表演到這裏就結束啦~”
    她俏皮地眨了眨眼，豎起右手食指：“不過下周在祁明城中央文化廣場，我的巡演正式開唱哦~”
    話音未落，觀眾席已經爆發出熱烈的歡呼聲。
    待聲浪稍平，夢婕優雅地做了個“請安靜”的手勢：“現在，讓我們把舞台交還給銀翎的大家~”
    她微微欠身，在觀眾熱烈的掌聲中翩然退場。
    側幕處，教務主任王老師悄悄擦了擦額頭的汗水：“不愧是夢婕小姐......”
    他低聲對身旁的同事感慨：“一下就控住了場。”
    舞台監督立即會意，對後台打了個手勢。
    主持人快步走上舞台，借著夢婕營造的安靜氛圍，清了清嗓子：
    “各位來賓、同學們，現在有請我校本年度首位優秀畢業生代表上台致辭。”
    ............
    台下此起彼伏的交談聲漸漸平息，如同一場退潮的海浪。
    慕容憐折和餘茗清不約而同地停下對話，將目光投向舞台。
    而顧晟早已凝視著那個方向，眼中映著舞台的微光。
    沐熙緩步走上台中央，沒有華麗的服飾，隻有一身素淨的湛藍色校服襯著她清秀的麵容。
    聚光燈下，她的身影顯得格外單薄卻又無比堅定。
    “大家好，我是沐熙，銀翎本屆第一個畢業的學生。”
    台下瞬間爆發出熱烈的掌聲和歡呼。
    “沐熙學姐！”
    幾個女生激動地喊著，其中祈漣的聲音格外響亮，穿透了整個操場。
    顧晟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他看著台上那個從容自若的少女，恍惚間又看到了當年他親手救下的那個女孩。
    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腕上的手環，眼中閃爍著欣慰的光芒。
    “真好......”
    他輕聲自語：“還好回來了。”
    錯過了三年的時光，但至少，他親眼見證了她成長的這一刻。
    ............
    “在銀翎的這些年，我學到最重要的不是知識，而是理解——理解自己的能力，理解肩負的責任。”
    沐熙的手指輕輕撫過講台邊緣，目光掃過台下每一張年輕的麵龐：
    “但這一切，從來都不是非此即彼的選擇。”
    她的聲音突然變得很輕，像是隻說給自己聽：
    “我站在這裏，不是為了什麽崇高的大義。”
    “也沒有準備什麽鼓舞人心的漂亮話。”
    話筒將她的呼吸聲放大，回蕩在寂靜的操場上：
    “我隻是想告訴你們——如果有什麽想追尋的，就該拚盡全力去追。”
    “就像我一樣。”
    她的拳頭無意識地攥緊：“現在的每一步，都是我自己的選擇。”
    台下的學生們屏息凝神，燈光在她肩頭灑下一片碎金。
    “希望你們......”
    她的目光穿過整個操場，精準地落在那個熟悉的身影上：“都能找到屬於自己的路。”
    短暫的寂靜後，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
    祈漣第一個跳起來，用力揮舞著手臂，其他學生也紛紛起立。
    歡呼聲如同浪潮般席卷整個操場。
    顧晟站在原地，赤紅的瞳孔微微擴大。
    台上投來的那道視線，讓他胸口泛起一陣灼熱。
    他下意識按住心口——
    這種久違的感覺，該稱為什麽？
    ————————
    夜色漸深，銀翎學院的校慶已近尾聲。
    操場上的燈光一盞盞熄滅，隻剩下主禮堂還亮著幾處照明。
    “你們先回去吧。”
    顧晟聲音很輕，目光落在身邊幾人身上。
    白韶然微微頷首，月光描摹著她纖細的輪廓。
    她無焦距的眸子仿佛能看透他的心思：“嗯。”
    轉身時，她的聲音輕得像夜風：“希望某人別太厚此薄彼呢。”
    顧晟苦笑：“好。”
    ............
    夜色籠罩下的操場已空無一人，隻有幾盞路燈在晚風中微微搖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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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晟的腳步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最終停在了那個仰望星空的少女身後。
    “祈漣。”
    少女的肩膀明顯一顫，猛地轉過身來。
    月光下，她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先生——”
    她小跑幾步，卻在距離顧晟兩米處突然刹住腳步。
    夜風拂過她的發梢，帶著淡淡的香氣。
    “先生......我......”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
    顧晟目光柔和了幾分：“別叫我先生了，就......”
    “我不，我就要叫先生！”
    祈漣突然上前兩步，仰起的小臉上寫滿倔強：“先生你要得怎麽賠償我？”
    “賠償？”
    顧晟一愣。
    “對。”
    她伸出手，月光在掌心投下斑駁的樹影：“先生讓我白擔驚受怕了一場，要怎麽賠我。”
    顧晟這才恍然，不禁失笑。
    他抬手從她耳後引出一縷遊動的深邃陰影：“那你說，想要什麽補償？”
    祈漣盯著那縷如活物般的影子，狡黠地眯起眼睛。
    “還沒想好~等我想到了再找先生討要。”
    顧晟嘴角微抽——
    怎麽感覺越欠越多了。
    “好，等你想好了再找我。”
    他點頭應下。
    祈漣頓時眉開眼笑，又突然想起什麽似的歪著頭：“先生找我有什麽事嗎？”
    她右手輕抬，指向遠處燈火闌珊的宿舍樓：“沐熙學姐現在應該正在收拾行李哦。”
    左手卻悄悄背在身後，纖細的手指攥緊了衣角。
    少女微微俯身的角度，恰好讓月光在她臉上投下一片陰影，遮住了所有表情。
    但如今的顧晟已不像當初那麽遲鈍。
    “我想知道——”
    他的聲音很輕，卻讓少女的呼吸微滯：
    “祈漣為什麽一個人在這裏看星星。”
    夜風拂過，梧桐樹葉在黑暗中沙沙作響。
    祈漣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袖口，將手腕悄悄往陰影處藏了藏。
    “因為......”
    她的聲音輕得幾乎被風聲淹沒：“祈漣的心情......”
    “......沒法真的好起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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