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
    異變來得這麽快。
    本以為經曆過厄德悉坎的透支後，身體對這種程度的異變多少有了些耐性。
    至少能撐住個把小時，足夠他處理掉眼前這個麻煩的兵形者。
    但——
    此刻體內深處湧動的劇痛，以及左臂那徹底失控的痙攣，都在冷酷地告訴他一個事實：
    這次的異變，加劇了。
    失控的速度遠超預期。
    兵形者——
    它吞噬了人類的意識與知識。
    卻也染上了人性的弱點......恐懼。
    而他——
    恰好是反過來。
    ————————
    冰冷的暗紅長兵斜貫而下。
    就在死亡陰影徹底籠罩的瞬間——
    顧晟，重新睜開了眼睛。
    瞳孔深處倒映著那急速放大的致命鋒刃，卻不見一絲一毫屬於人類的恐懼。
    而是某種徹底掙脫了韁繩、足以焚毀理智的——
    瘋狂。
    他那沾滿血汙的嘴角，扯出一個近乎獰笑的弧度。
    那隻剛剛還連藥劑管都握不住的左手——
    狠狠攥住了貫下的鋒利長刃。
    “噗！”
    刃口瞬間切開皮肉，嵌進掌骨。
    滾燙的血順著冰冷的金屬刃身和手腕，滴滴答答砸在地上。
    死寂。
    所有人都被這徒手抓刃的瘋狂一幕震得大腦空白。
    顧晟的聲音響起，卻裹著一層非人的嗡鳴回音：
    “你......”
    聲音頓了頓，帶著戲謔，鎖死兵形者的獨眼。
    “......挺有勁啊？”
    ————————
    “哢嚓！”
    一聲令人牙酸的脆響。
    纏繞長兵的暗紅能量紋路瞬間黯淡、崩解。
    兵形者死死盯著那隻抓住它長刃的手，獨眼驟縮成一點。
    它猛地發力想抽回武器——
    但，紋絲不動。
    “當啷！”
    黑劍被隨意扔在地上。
    空著的右手緩緩抬起，五指張開、攤平——
    一股無形、恐怖的重壓驟然從兵形者四麵八方收攏、擠壓！
    “嘭！嘭！嘭！嘭！”
    覆蓋軀體的金屬外殼如同被巨錘從內部猛擊，瞬間爆開無數碎片。
    兵形者被這股巨力死死鉗住，手臂扭曲，手掌不自覺鬆開。
    顧晟左手隨意一甩，將那柄長兵像丟垃圾般拋開。
    緊接著，身形暴起——
    一拳。
    簡單、粗暴、直接，轟向兵形者暴露出的軀體。
    “嗡——”
    揮拳的瞬間，一個模糊、扭曲的巨大虛影——
    同步出現在他身側，帶著更恐怖的威勢，狠狠砸在兵形者身上。
    緊接著是第二拳。
    “轟——！”
    又一個虛影同步轟出。
    每一次揮拳，都伴隨著一個虛影。
    拳影交疊——
    “砰！砰！砰！哢嚓——！！！”
    密集如擂鼓的恐怖撞擊聲瘋狂炸響。
    那堅韌無比、剛剛還在再生的血肉合金軀體，在這純粹暴力的連環重擊下，發出陣陣碎裂聲。
    這一次，倒飛出去，狠狠砸進後方廢墟的——
    是兵形者。
    ............
    指揮車內。
    栩晚死死盯著同步畫麵，呼吸急促得如同溺水。
    看到顧晟徒手接住兵形者武器、用那詭異虛影將其轟飛......
    她瞳孔裏隻剩下冰冷的震撼。
    她看得比任何人都清楚——
    顧晟的左手。
    那隻被本該重傷的手，在甩開扭曲長兵時，傷口處......
    沒有一絲能力發動的痕跡。
    皮肉卻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自行蠕動、收攏、愈合。
    幾個呼吸間竟已恢複如初。
    這絕非人類的自愈能力。
    “不......”
    ————————
    平台上。
    煙塵從兵形者砸出的新坑緩緩飄散。
    顧晟站在原地，隨意甩了甩左手。
    沾滿血汙的手背上，隻剩幾道刺眼的淺痕。
    他低頭，瞥了眼空空的右手和地上丟棄的黑劍，赤瞳中瘋狂與混沌的光芒明滅不定。
    但嘴角那非人的弧度似乎......更明顯了一點。
    他緩緩抬眼，鎖死那片死寂的廢墟坑。
    一步踏出——
    “咚！”
    落腳處氣浪炸開，煙塵瞬間被震散。
    兵形者的身軀在廢墟中劇烈抽搐著。
    暗紅的液體與混亂的能量從無數裂口中汩汩湧出。
    一邊瘋狂再生，一邊被某種殘留的、極具侵蝕性的力量持續撕裂。
    愈合與崩壞在它體表形成了恐怖的拉鋸戰。
    看見顧晟的身影，兵形者猛地掙紮起身。
    它那猩紅的獨眼瘋狂閃爍，瞳孔收縮到極致——
    “嗡——！”
    一道凝練的暗紅光束，毫無預兆地從它獨眼中爆射而出，直取顧晟麵門。
    顧晟赤瞳悍然迎上——
    對視，消解。
    光束在觸及他身前寸許處，無聲潰散成粒子。
    然而，就在這視線被光束遮蔽的瞬間。
    兵形者沒有進攻，沒有防禦。
    它那殘破的身軀爆發出最後的力量，朝著平台中央——
    那個原本孕育它軀體的、殘留著巨大結晶深坑的位置——
    亡命衝去。
    它要逃。
    要退回那個能量巢穴。
    顧晟消散光束，視線恢複清晰的刹那——
    捕捉到的，正是兵形者衝向深坑的背影。
    他赤瞳中瘋狂的光芒猛地一凝，嘴角那非人的弧度瞬間凍結成一個冰冷的、充滿殺意的線條。
    “跑？！”
    顧晟左手向後虛空一抓——
    地上那柄扭曲的長兵嗡鳴著被無形之力攝起，瞬間落入他掌心。
    這一次，不再隻是灌注赤雷。
    而是一股純粹到令人心悸的毀滅能量。
    “死！”
    手臂筋肉賁張，將全身力量連同那股毀滅能量——
    悍然擲出。
    “轟——！！！”
    投擲的刹那，周身氣流如同炸彈般爆裂，氣浪將煙塵狠狠排開。
    長兵化作一道刺目的毀滅光矛，瞬間撕裂空間——
    “噗嗤——！！！”
    精準無比地貫穿了兵形者後背心口位置。
    巨大衝擊力帶著它的殘破身軀向前猛衝。
    “鏘——！！”
    長兵餘勢不減，將兵形者死死釘在了通往深坑路徑的中央。
    “嗡——轟隆！！！”
    被釘住的瞬間，凝聚在長兵上的毀滅能量轟然引爆——
    恐怖的衝擊波與能量亂流瘋狂肆虐！
    直播畫麵劇烈扭曲、閃爍，瞬間布滿雪花噪點！
    “滋啦——嘭！嘭！”
    遠處負責拍攝的數架無人機同時受到強幹擾，冒著黑煙從空中跌落。
    ............
    “我靠！”
    “怎麽沒了？！最關鍵的時候斷了？！”
    “深淵贏了沒有？！那怪物死了嗎？！”
    “無人機呢？！沒備用鏡頭嗎！！”
    直播間瞬間被焦急的彈幕淹沒。
    ............
    刺目的光芒吞噬了兵形者。
    暗紅的能量與血肉如同被投入絞肉機，瘋狂噴濺、渙散。
    “嘶————！！！”
    一聲淒厲到變形的尖嘯響起。
    然而，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
    兵形者那被釘穿、能量瘋狂逸散的身軀，竟爆發出最後的力量，硬生生向前一掙——
    “哢嚓！”
    釘住它的長兵在巨力下從中崩斷。
    它拖著半截貫穿軀體的斷柄，如同垂死的野獸，重重跌進了那個殘留著結晶的漆黑深坑之中。
    顧晟臉上的猙獰瞬間化為暴怒，赤瞳中的混沌瘋狂幾乎要噴湧而出。
    他一步踏出，就要追向深坑——
    但......
    “嗖——”
    一道身影毫無征兆地出現在他身後平台上。
    是栩晚。
    她雙手緊握著一支造型特殊的高壓注射槍。
    槍膛內，幽藍色的高濃度鎮定劑在導管中微微晃動——
    那是她調集來的全部劑量。
    顧晟狂暴前衝的身形驟然定住。
    他緩緩地、帶著一種非人的僵硬感，扭過頭。
    赤瞳中瘋狂的光芒劇烈閃爍，最終聚焦在栩晚身上。
    那咧開的、沾著血汙的嘴角，擰開一個詭異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
    一個裹著嗡鳴回音、充滿了陌生與審視的聲音響起：
    “螻......蟻？”
    栩晚的瞳孔，驟然縮成了針尖。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從腳底竄上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