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隻是試探。”
    栩晚的指尖劃過冰冷的虛擬清單，一行行物資損耗數據無聲地滾動。
    “怪物裏，連個特殊個體都沒出現。”
    指尖停頓。
    或許，對方的策略就是——
    磨。
    用無盡的、低烈度的消耗，磨穿他們的彈藥儲備，磨盡他們的體力意誌。
    現在進不能進，退不能退。
    無人能破此僵局。
    ............
    通訊光幕亮起，回聲的影像出現。
    經過一夜休整，眉宇間的疲憊褪去不少。
    “他還沒醒。”
    黛霞先一步開口，聲線平直，目光未曾離開顧晟蒼白的臉。
    回聲自然看到了。
    “有沒有......能加快恢複的法子？”
    “有早用了。”
    黛霞幾乎是瞬間懟了回去，清冷的眼眸終於抬起，掃過光幕。
    回聲喉結一哽，所有話被堵了回去。
    ......親妹妹，忍。
    顧晟這樣，她心情不好。
    理解。
    必須理解......
    他無聲地給自己做著心理建設。
    “你們......一晚沒睡？”
    他轉換話題，語氣帶上了真實的關切。
    答案顯而易見。
    兩個女人各自占據裝甲車一側，背脊挺得如同標槍。
    空氣裏彌漫著一種無聲的較勁——
    誰也不肯先顯露出一絲疲態。
    強撐的精神如同繃緊的弦。
    隻為捕捉顧晟蘇醒的第一縷跡象。
    “下半夜戰鬥才結束，沒多少時間休息。”
    栩晚目光依舊釘在數據板上，找了個合理的解釋。
    “需要應對突發狀況。”
    黛霞指尖重新落回顧晟腕脈，理由同樣充分。
    遠在聯盟中樞的回聲，嘴角極其細微地抽動了一下。
    這裝甲車裏的氣氛，怎麽感覺......
    有點紮人？
    ————————
    “兵形者的初步能量分析完成了。”
    虛擬光幕上，兵形者的能量波形與五個隊長級的峰值曲線重疊交錯——
    這是回聲昨天晚上的成果。
    “理論上看，隻要它沒恢複到全盛狀態......”
    他頓了頓，指尖劃過光幕上的對比數據：“等支援的隊長級抵達，應該......夠用。”
    具體能來幾個？
    還不確定。
    但能量層麵的數字，勉強能對上。
    “不過，光看能量層級意義不大。”
    他自顧自地往下說，眉頭微蹙：“那東西的戰鬥本能......實戰表現至少得再往上抬兩檔......”
    話音落下。
    通訊那頭，隻有儀器單調的滴答聲，和顧晟沉緩的呼吸。
    無人回應。
    一絲不易察覺的尷尬在沉默中彌漫開。
    回聲下意識清了清嗓子，似乎想驅散這凝滯的空氣。
    他手指在控製麵板上快速操作了幾下，切出一個新的通訊頻道。
    ............
    頻道裏瞬間湧入嘈雜的背景音浪：
    “夢婕小姐的到來，讓我們這座邊境城——蓬！蓽！生！輝！”
    一個略顯誇張的男聲高喊著。
    “下麵——有請夢婕小姐為我們致辭！”
    畫麵切換。
    一位有著鉑金色發絲的年輕女性走上簡易講台。
    聚光燈打下，精心描繪的妝容下，眼瞼處那層淡青色的陰影卻依舊隱約可見，像未散盡的夜色。
    顯然，昨夜並未安眠。
    但職業性的、無可挑剔的儀態支撐著她穩穩站定。
    “夢婕小姐——！”
    台下，模糊而熱烈的呼喊聲浪再次湧起。
    聚光燈下，夢婕微微頷首，鉑金色的發絲流淌著光暈。
    她抬手，纖細的指尖輕輕壓住麥克風，空靈而略帶沙啞的嗓音透過擴音器，清晰地傳入裝甲車內：
    “昨夜......許多人，和我一樣，徹夜未眠。”
    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鏡頭，投向某個遙不可及的遠方：“我們的目光，聚焦在同一個地方，為那些......在深淵邊緣戰鬥的勇士，祈求平安。”
    她停頓了一下，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將某種沉重的情緒壓下：
    “接下來這首歌......獻給遠方，願它能帶去一絲慰藉，一絲......力量。”
    背景音漸弱。
    夢婕閉上眼，再睜開時，眼底的疲憊被一種近乎虔誠的光芒取代。
    空靈、純淨的歌聲，帶著一絲悲憫，如同清泉，在寂靜中流淌。
    她頸間那枚藍寶石項鏈，幽光閃爍，不知是反射，還是自身在發光。
    ————————
    裝甲車內。
    歌聲經過回聲的遠程處理，音量被壓得很低。
    它更像背景裏一層若有若無的薄紗，輕輕覆蓋在儀器的滴答聲與顧晟平穩的呼吸之上。
    黛霞的指尖，始終搭在顧晟的腕脈。
    就在那空靈的旋律滲入車內的瞬間——
    顧晟的眉間極其細微地、幾乎難以察覺地蹙動了一下。
    像平靜的湖麵，投入了一粒微塵。
    黛霞搭在腕脈上的指尖猛地一頓。
    她倏地抬頭，目光難以置信地鎖死在顧晟臉上。
    那細微的蹙動......不是錯覺。
    她目光瞬間掃向聲音來源——
    通訊光幕上，那個正在歌唱的身影。
    是歌聲？
    ——就是那歌聲！
    “放大音量！”
    黛霞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急迫，砸在冰冷的空氣裏。
    通訊器那頭，回聲明顯愣了一下：“什麽？”
    他似乎沒反應過來這突兀的命令。
    “頻道音量，調大，快！”
    黛霞每一個字都像砸在金屬板上，堅硬而短促。
    目光重新落回顧晟臉上，屏息凝神，捕捉著任何一絲可能的後續反應。
    雖然不明所以，回聲還是緩緩調高了音量。
    “怎麽了？”
    他問。
    “......有用。”
    黛霞的語氣裏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顫動。
    沒想到。
    那加快恢複的法子——
    居然來自一位歌姬。
    栩晚無聲離開了控製台，幾步便跨到顧晟身旁。
    她屏住呼吸，身體微微前傾，目光緊緊鎖住顧晟眉間那道細微的褶皺。
    隨著頻道音量緩緩推高。
    空靈而略帶悲憫的嗓音瞬間充盈了整個狹小的裝甲車空間，壓過了儀器的滴答聲。
    死寂。
    隻有歌聲流淌。
    回聲通過屏幕，觀察著顧晟的情況。
    等半天還是沒看出有什麽反應。
    他正要收回視線。
    然後——
    顧晟垂在身側的右手食指，極其輕微地、卻無比清晰地——
    向上彈動了一下。
    “有效！”
    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振奮，話音脫口而出。
    幾乎同時——
    黛霞的視線如刀鋒般，瞬間掃向通訊光幕上。
    明明並未對視，但回聲還是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真是怪事……”
    他瞥向頻道內的影像。
    那歌姬的身影依舊如常，看不出絲毫異樣。
    帶著疑慮，他悄然打開了能量偵測。
    目光掃過偵測界麵——
    下一秒，他的瞳孔驟然收縮。
    那躍動的能量波段......
    異常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