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午過得很快。
    看來，除了熟客以外，鋪子裏終日空蕩蕩的。
    老哈格莫究竟靠什麽維持這店鋪的生計？
    “嗒——”
    任瑩一步跨出裏間，手臂舉到半空，懶腰伸到一半，卻驀地停住。
    她的目光倏地釘在櫃台旁——
    那裏並排坐著兩個身影。
    視線先飛快地掠過低頭看書的顧晟，隨即牢牢定在他身旁那個女人身上——
    那過分惹眼的曲線，尤其是交疊的雙腿......
    任瑩的嘴唇無聲地張了張，一時失了語。
    倒是顧晟先察覺了她的存在，抬起頭。
    “怎麽，學完了？”
    他放下書。
    任瑩猛地扭過頭，隻留給他一個後腦勺和一個清晰的：“哼！”
    顧晟眉梢微不可察地一挑。
    這小祖宗又鬧什麽脾氣？
    哈格莫也跟著走了出來，臉上蹭了幾道油汙。
    他一邊用布擦著手，抬起頭，一眼就看到了櫃台後的米莉兒。
    “你怎麽來了？”
    ............
    顧晟的視線低垂，看著米莉兒指尖快速劃過終端，一筆可觀的信用點數額無聲地轉入了哈格莫的賬戶。
    合著是這樣？
    “我來修個東西。”
    她微微側過頭，目光偏向一旁的顧晟：“他說......他有辦法。”
    “修東西？”
    哈格莫的視線掃過櫃台那隻黑色盒子，眼神驟然收緊，嗓音沉了下去：“你想做什麽？”
    那東西，他肯定也認得。
    米莉兒這次沒有回避。
    “這裏麵存著他們的行動路線和時間。”
    她停頓片刻，聲線壓低，卻字字清晰：“能讓我們更容易摸清位置，給他們製造點麻煩。”
    “——胡鬧！”
    老哈格莫的手猛地砸在櫃台上，發出沉悶一響。
    “你知不知道那幫人什麽作風？！前一晚這邊才被他們封鎖清查過，你們現在又湊上去惹事？萬一再出什麽意外......”
    “我們這次有準備。”
    米莉兒沒有爭辯，隻是稍稍別過臉，避開了他灼灼的視線。
    氣氛明顯僵持，其中似乎埋著更深的過往。
    顧晟無意介入，伸手輕輕握住任瑩的手腕，轉身朝裏間走去。
    “你們先聊。”
    ————————
    裏間的門剛一合上。
    任瑩就迅速貼了上去，整個人幾乎貼在了門板上，耳朵緊緊貼著縫隙。
    才聽了一秒——
    “誒誒——”
    她忽然感到後衣領被輕輕揪住。
    “偷聽可不是好習慣。”
    顧晟低下身子，視線與她持平。
    “我就是想知道那女人什麽來頭嘛。”
    她撇了撇嘴，有點不甘。
    顧晟挑了挑眉：“一個傭兵而已。”
    任瑩猛地轉過頭：“你怎麽知道？”
    他鬆開她的衣領，直起身。
    “她頸側那個紋身，是‘血魁’的標誌。”
    他語氣平淡，目光卻若有所思地投向緊閉的門。
    再聯係哈格莫的反應——
    答案再清楚不過。
    他兒子，應該就是血魁的人。
    地位，或許還不低。
    “這樣啊......”
    任瑩低下頭，指尖無意識地卷著衣角。
    顧晟笑了笑，抬手用拇指輕輕擦過她臉頰一側沾著的淡淡油汙。
    她抬起小臉對上他的動作，身體微微一僵，耳根泛起不易察覺的淺紅，卻強裝鎮定：
    “......等下帶我去那個‘蝕骨’看看。”
    顧晟手上動作一頓：“你知道那是什麽地方嗎？”
    “知道啊。”
    她答得幹脆，甚至帶著點躍躍欲試。
    “知道還去？”
    那地方龍蛇混雜，可不是她該去的。
    任瑩像是看穿了他的顧慮，下巴一揚：
    “我就是知道才更要去！”
    她抱起雙臂，壓低聲音：
    “不是要找人嗎？我可以用設備悄悄接入他們的內網，把近一年的監控記錄全部拖出來，說不定......”
    顧晟眯起眼睛。
    “真的？”
    “真的！”
    她努著嘴，視線偏向一旁，就是不肯與他對視。
    顧晟瞧著她這副模樣，也猜了個大概——
    以她的本事，哪裏需要到現場才能接入。
    他抬手，揉了揉她柔軟的發頂，將發絲揉得有些淩亂。
    “行，反正今天說了都聽你的。”
    任瑩立刻轉回頭，眼眸裏亮起雀躍的光彩。
    “但必須跟緊我。”
    他又補上一句，語氣不容置疑：“不準離開我一米之外。”
    “好！”
    她應得飛快，眼睛彎了彎，又低下頭極輕地嘟囔了一句：“......我才不會離......”
    ————————
    外麵的談話聲似乎低了下去。
    顧晟推開裏間的門，探身望去。
    兩人背對著彼此。哈格莫板著臉坐在椅子上，身形僵硬。
    察覺到動靜，米莉兒轉過頭，指尖敲了敲櫃台麵，指向店門外——
    夜色已然濃重，將街道徹底吞沒。
    “現在能修了吧？”
    顧晟點了點頭，目光飛快地掃過哈格莫。
    見老人沒有任何表示，他才走到櫃台前，拿起那枚冰冷的狩夜令。
    哈格莫這時才緩緩轉過頭，顯然也想看看他究竟要如何修複這棘手的東西。
    ............
    顧晟抬手勾住衣領，扯了扯下方隱約露出的繃帶邊緣。
    “終端給我。”
    他朝米莉兒伸出手。
    她稍作遲疑，還是將自己的終端遞了過去。
    下一秒，顧晟抬手——
    濃稠如墨的暗夜霎時間吞沒了整間店鋪，巷外喧囂的霓虹被徹底隔絕，一切陷入近乎凝滯的寂靜。
    哈格莫和米莉兒呼吸同時一滯。
    隻見顧晟左手覆上狩夜令，幾個呼吸之間，屏幕竟已恢複如初，亮起微光。
    他指尖在終端上迅速劃過，數據如流水般傳輸，動作行雲流水，沒有絲毫遲滯。
    米莉兒看得有些出神。
    那動作太過熟練......就像他才是這狩夜令真正的主人。
    整個過程不過三分鍾。
    數據傳輸完畢的瞬間，顧晟五指一合，狩夜令應聲碎裂，化作零星殘片。
    周圍的黑暗也隨之潮水般退去。
    “好了。”
    他將終端遞回。
    米莉兒伸手接過，指尖幾不可察地輕顫。
    她抬起眼，目光久久落在顧晟臉上——
    整整一天，她竟完全沒看出他是個能力者？
    任瑩在一旁看著她緊盯顧晟的模樣，有些不樂意，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角：“走啦！”
    “哦。”
    顧晟應了一聲，朝那佝僂的身影瞥去一眼：“走了。”
    老哈格莫這才像驚醒似的，連忙擺了擺手，朝任瑩笑道：“小丫頭，可別忘了今天學的，明天繼續！”
    任瑩下巴一揚，拽著顧晟就往外走。
    “等著！不出一個月，我肯定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