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慕唯尊定了定神，氣沉丹田，漠然開口，“進。”
    ‘吱——’
    檀木格柵門從外麵推開。
    “老爺……”
    一個年輕的男仆出現，恭敬地彎了彎腰，看了眼楚雅涵後便麵露難色，欲言又止。
    下麵的話，他不知道該不該說。
    “孫少奶奶又不是外人，幹什麽吞吞吐吐的！”慕唯尊嚴厲地道。
    “是。”那人立即微微低了低頭，說道：“灂少落氣了。”
    “……”
    意料之中的事。
    慕唯尊淡漠地回了聲，“知道了！”
    話帶到了，那人就要退去。
    被楚雅涵攔住，“等一下，他……他母親怎麽樣？”
    遭受到這麽大的打擊，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
    “她昏過去了，少奶奶在陪著。”男仆如實回答。
    楚雅涵知道，他口中的少奶奶是指汪慶雲。
    汪慶雲！
    楚雅涵心裏壓著火，待下人離開，書房裏又隻剩她和慕唯尊的時候，才質問道：“您為了保護慕浩霆，是不是什麽都可以犧牲？”
    慕天爵和慕浩霆兩者相鬥，他會怎麽做？
    犧牲慕天爵嗎？
    聞聲，慕唯尊麵色稍沉，渾濁的雙眼透著銳利的光，“為什麽這麽問？”
    “慕天灂他罪不至死，可您卻對他下了死手！”楚雅涵雖然還在對慕唯尊用敬語，可態度顯然沒有之前誠懇。
    她此刻的情緒頗為激動，“我完全有理由相信，您是為了保護幕後真正的黑手！這個黑手，說不定就是慕浩霆！”
    某些方麵，汪慶雲的行為又何嚐不代表著自己的丈夫呢！
    “您，不配坐慕家族長的位置。”楚雅涵表達著內心對慕唯尊強烈的不滿。
    ‘啪！’
    慕唯尊一掌拍在紫檀桌上，力道之大，震得桌上的茶盞都跳了下。
    “說夠了沒有！”
    “……”
    楚雅涵當然沒說夠。
    人可以有私心，但身為一族之長的慕唯尊不能有！
    領頭人要以家族利益為先。
    可他知道真凶是自己兒子，就選擇維護，一點懲罰都沒有。
    這隻會讓那對夫妻以後對付她更加肆無忌憚！
    而慕天爵為了保護她，勢必會和自己的親叔叔決裂，這樣一來，慕天爵的處境就更加艱難。
    慕唯尊不會想不到這一層，可他還是這麽做了。
    為什麽？
    他難道不明白‘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煙焚’的道理嗎？
    見楚雅涵雖然不再說話了，可情緒依然在。
    慕唯尊無奈歎氣，“你這麽聰明，應該也猜到了我為什麽選在天爵不在的時候做這件事。”
    “他若在，今天能把祠堂拆了。”楚雅涵冷冷地道。
    “是。”慕唯尊讚同這個說法，“進祠堂前，慕忠也把我的話傳達給你了。”
    “……”
    楚雅涵的心，此刻已經沉入深淵。
    她本想，能把慕天灂交給自己處置的話，她也就認下了他們所定的結果。
    馮淑娣和汪慶雲的關係會因此破裂，加以利用的話，會是一把對付汪慶雲的利劍。
    而汪慶雲，也不敢再輕易對付自己。
    可現在慕天灂死了，馮淑娣隻會認為是自己害死了她兒子！
    往後，自己的日子怕是更艱難了。
    自己千推萬算，就是沒能想到會是眼下這種境地。
    見楚雅涵不搭話，慕唯尊有些自討沒趣。
    他也知道，這件事如果楚雅涵不點頭認下，等慕天爵回來，那可是要翻天了。
    既然她來老宅的時候，特意瞞著慕天爵，那說明她也是不想這件事鬧大的。
    於是，苦口婆心地道：“慶雲嫁進來的時候，天爵的父母已經不在慕家了。”
    “她就以為自己嫁進來後，就是慕家繼承人的妻子。”
    “……”
    楚雅涵怔了下。
    她對慕家的事，原本就一知半解。
    隻是沒有想到，還有這麽一檔子事兒在。
    也就是說：汪慶雲恨她，並不單單是因為她搶了蕭曉的位置？
    “當初，我在布一個局，也就沒把這件事解釋清楚。”慕唯尊第一次把心底掩藏了多年的秘密，講給計劃外的人聽。
    “後來，天爵的父母意外雙亡，我痛心疾首！可我為了顧全大局，硬是把年幼的天爵養在外邊，不聞不問。”
    “天爵的經曆，我其實一清二楚，他吃了很多苦。”
    “您知道？！”楚雅涵大吃一驚，“那您也知道他幼年那些非人的待遇了？？”
    慕唯尊眼圈微紅，痛苦地閉了閉眼，鄭重點了點頭。
    “那……”楚雅涵不敢相信，“那您為什麽不管？哪怕暗中交待一句，他都不會過得那麽艱難。”
    有他的話在，那些人絕對不敢那樣欺辱慕天爵。
    絕對不敢！！
    慕唯尊雙目驀地睜開，眼睛裏已經不見了異樣，恢複如常，“我不能管。”
    “……”
    楚雅涵錯愕地看著眼前的老者。
    什麽叫‘不能管’？
    “我布的那個局，就是讓他成為慕家的繼承人！你認為一個大家族的繼承人是那麽好做的？”慕唯尊的眼中閃過一絲狠戾。
    “不掉幾層皮，怎麽蛻變成一個合格的繼承人！”
    “天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
    “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
    楚雅涵聽得目瞪口呆。
    她知道身居高位要訓練，可沒想到會是這種訓練。
    她知道慕唯尊穩坐慕家幾十年，定有非人的手段在。
    可他怎麽能把這種手段用在自己的親孫子身上呢？
    這完全顛覆了她的認知。
    想起樊遇曾經對她說的那些話，那些慕天爵在幼年時期的經曆。
    她的心就像被鈍刀來來回回的割著，“那您知不知道，他常年做噩夢？那些遭遇給他造成了多大的創傷！”
    “我當然知道。”慕唯尊再次承認，“我還知道他遇到你之前，經常找喻家二小子做心理治療。”
    “不然，你以為我會這麽爽快的答應你進慕家的門？”
    “……”
    楚雅涵懵了。
    慕唯尊斜了她一眼，繼續道：“你要知道，天爵的父親就是因為拒絕聯姻，非要娶一個平民才離開慕家的。”
    “我為了撥亂反正，讓天爵認祖歸宗，付出了多少心血！”
    “好不容易才讓他坐上決策人的位子，可位子還沒坐穩，他就帶著你回來，說什麽都要和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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