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7,這麽漂亮的頭發,剪成短發多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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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雪下了一天一夜,滿世界的白。
第二天晚上,她如約趕到煙雨樓台,見童沁。
她比之前瘦了很多,唯一沒變的就是那雙深黑幹淨的瞳眸,看一眼,就忍不住的想讓人沉淪下去。
喬漫抿了一口白開,聲線一如既往的嬌柔,軟糯,“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娛樂圈肯定混不下去了,可能會開個心理診所,或者出國,離開這裏。”
童沁重傷昏迷,紀雲深將她從麗人傳踢出,她一直都覺得自己什麽都沒幫到她,也一直都有些愧疚。
從影後,跌落到事業低穀,各種嘲諷落寞接踵而來。
這種時候,其實最需要的就是朋友和家人的陪伴。
可顯然,她沒有。
家人恨不得吸她血肉,而肖夢最近失戀,應該也安慰不到她什麽。
除此之外,就隻剩下方經綸了吧。
“你和方經綸還好嗎?”
餐廳裏環繞著悠揚的鋼琴聲,起起落落,高高低低的傳進每個人的耳中。
童沁看了一眼窗外紛飛的大雪,聲音好像比雪落的聲音還輕,還動聽,“我和他已經分手了,哦,不對,確切的說,是他把我給甩了。”
分手?
上流圈裏,誰不知道方經綸愛童沁,幾乎到了病態的程度。
不惜與家人反目,不惜與兄弟為敵。
真的想不到,愛得那麽驚天動地的人,會先放手。
喬漫深黑的瞳眸微微閃動,幾秒後,溫溫淡淡的開口說道,“我最近也在著手準備開心理谘詢室,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一起。”
童沁的手落在麵前的水杯上,左右轉動,漫不經心的摩挲。
聞言抬眸看過來,眼睛裏像是有星星在閃動,格外的耀眼,“好啊,我來找你,就是想問問你願不願意一起,畢竟我半途而廢換專業,之後回國,對心理學荒廢已久,基本上就屬於一個半吊子,根本沒有自信。”
“你做的已經很好了。”
童沁這些年的不容易,她都看在眼裏。
雖然因為肖夢和蔣英東的事情,她曾試圖疏遠童沁,但她的朋友不多,用過真心的就這麽幾個,她都很珍惜。
如果能在朋友覺得難過的時候,用自己的所有,陪在朋友的身邊,對她來說,根本不是什麽震天動地的大事。
這樣,反而會讓她覺得很開心。
“謝謝。”
童沁優雅的端起水杯,輕輕的抿了一口。
然後抬起左手的手腕,看了一眼腕表的表盤,“漫漫,很晚了,早點回去休息吧,我這邊還有些事情沒有結束,過幾天處理完給你打diàn huà,具體的我們再商量?”
喬漫聽後點點頭,“好!”
看著童沁的車子駛離視線的盡頭,喬漫才轉身,一步一步朝著公交站台走去。
雪已經停了,隻是在地麵上留下了一層厚厚的積雪。
高跟鞋深陷進去,走起路來幾乎步履維艱。
她走到路邊,伸手攔車,剛剛攔停一輛出租車,視線裏就瞥見一道煙灰的車影,從出租車的車身旁滑過。
那輛車子她坐過無數次,幾乎一眼就認出了是紀雲深的車子。
滑過的瞬間,她看到副駕駛座上坐著一個女人,黑的長發,白的衣服,依然是仙氣飄飄的類型。
這麽多年,他的品味,似乎一直都鍾情於此。
他是把所有的人都變成了紀晗的縮影,還是,一直在自欺欺人?
她伸手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長發,突然彎腰對著出租車司機說道,“師傅,對不起,我想起我還有別的事情沒做,不能搭車了,真的很抱歉。”
出租車司機四五十歲的樣子,聽到她的話,慈祥的笑笑,沒多說什麽,就開車離開了。
喬漫背過身,擋住車子啟動掀起的風雪,然後朝著人行路的盡頭走去。
那裏有一家開了很多年的理發店,她高中的時候經常去,後來出國留學,就再沒去過。
這頭不是為誰而留的發,卻是因為他而剪短。
是啊,她一直都在試圖營造出他喜歡的女人的樣子,卻忘了她隻是她自己。
從今以後,她要做回喬漫,真真正正的那個喬漫。
進了理發店,理發老板正拿著車鑰匙準備關店,她央求了半天,老板才答應給她剪頭發。
“為什麽想剪成短發?”
理發店的老板是個五十多歲的男人,一身氣度即便隱身鬧市,也絲毫沒有影響。
她隱約記得理發店的老板以前是個非常成功的商人,後來全家出境旅遊,飛機失事墜落懸崖,他是381名乘客裏,唯一的一名幸存者。
好像從那以後,他就隱姓埋名,置身鬧市,拋棄金錢名利地位,成了一個實實在在活著的人。
“想換個心情。”
喬漫看著麵前鏡子裏的自己,黑長直發及到腰部,配上白毛衣外套,修身鉛筆褲,黑高跟鞋,整個人清純至極,仙味十足。
這樣的她,不知道會讓多少有仙女情結的男人動心。
可惜的是,她不是仙女,她是聲名狼藉的惡女。
理發店老板似乎覺得很可惜,這頭秀發沒染沒燙,都是天然的美感,加上經常護養,又黑又亮。
剪短的話,就像是美好的東西,被親手給摧毀的感覺。
“這麽漂亮的頭發,剪成短發多可惜?”
喬漫笑笑,沒多說什麽,“沒什麽可惜的,剪吧。”
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怎麽,店裏的音響切換的下一首歌,就是梁詠琪的短發。
我已剪短我的發,剪斷了牽掛,剪一地不被愛的分岔。
長長短短,短短長長,一寸一寸在掙紮
鏡子裏的她,已經從一頭長發,變成了齊耳短發,一雙眼睛黑的像是葡萄,臉上是滿滿的膠原蛋白,褪去輕熟,整個人仿佛就像是個沒畢業的學生,少女感十足。
因為她耽誤老板關店,她覺得特別不好意思,想多給一些錢當做感謝,可老板沒要,很輕很淡的說了句,“我的女兒如果還活著,就像你這般大。”
說著,他頓了頓,緩了好一會才說道,“倒是我想說聲謝謝,謝謝你突然出現,圓了我親手給女兒理發的夢。”
“錢我不要了,希望你能夠像你決定剪短你頭發時那樣的勇氣,開始你想要的新生活。”
喬漫溫溫淡淡的笑,眸光裏水光流動,“謝謝,我會的。”
出了店門,齊耳的短發被夜風吹的飄散,絲絲縷縷飄在空中,她覺得這樣才像她自己,自由自在,無拘無束。
打車回到租住的兩居室公寓,已經是晚上的十一點了。
有些餓了,她就給自己煮了一碗麵條,吃過後,才去洗澡。
洗澡大概用了半個小時,出來時,正好聽見放在床上的手機在震動。
她走過去,看了一眼亮起的屏幕上顯示的號碼,眉頭不禁深深的蹙起,幾乎立刻就滑了接聽鍵,“喬xiǎo jiě,秦女士誤食**,晚上我們護士查房的時候,發現她已經沒了呼吸和心跳,對不起,請您節哀”
對不起,請您節哀,對不起,請您節哀
她的大腦已經一片空白,卻不斷的回響著醫生說的那句,對不起,請您節哀。
節哀,誰能告訴她,她要怎麽才能節哀。
打車趕到精神科醫院時,天空又飄起了雪花。
秦玉瀾是冬天出生的,仔細算下來,還沒有過四十五周歲的生日,卻已經香消玉殞。
她遇人不淑,半生飄零,疾病纏身,就連死,都這麽讓人覺得不值。
不值得,為了一個男人,真的不值得。
此刻,她躺在冰冷的停屍間裏,麵容安靜,帶著書香門第出身特有的溫婉和優雅。
喬漫伸手去握她的手,好半天才從喉骨擠出一個字來,“媽”
以前在微博上經常會看到一句話,說,父母在,人生尚有來途,父母去,人生隻剩歸途。
現在,秦玉瀾撒手人寰,而喬明章也時日無多
或許她真的是天煞孤星也說不定,克兄克弟克父母。
在停屍間站了好久,久到雙腿都沒了知覺,她才拿起剛剛掀開的白布,蓋在秦玉瀾的頭頂,然後走出去。
值班醫生和護士站在門外,看到她出來,迅速的迎了上去。
“喬xiǎo jiě,下午的時候,有一對夫妻來探望過秦女士,因為我們醫院尊重患者的**,尤其您這方的意願是不允許除了您以外的任何人來探視,我們給您打diàn huà,您那邊關機,他們還說是您授意他們過來的”
值班醫生觀察了一下喬漫的神,然後小心翼翼的說道,“那對夫妻,是您的父親和繼母。”
肖敏和喬明章?
難怪,難怪母親會出事。
這世界上,能夠讓母親情緒崩潰的人,隻有喬明章。
而喬明章,又深愛肖敏,對她的話,幾乎言聽計從。
或許他們聯合在一起,說了很多刺激母親的話。
又或者,他們隻是過來秀恩愛,讓母親的精神崩潰。
總之,這次肖敏是放了大招。
一個孩子一條命麽?
那再搭上她的,是不是就圓滿了。
秦玉瀾去世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整個林城。
她的手機一直在響,diàn huà短信,幾乎每分每秒都在進來。
有的是媒體的采訪diàn huà和短信,有的是朋友關心的diàn huà和短信
後來吵得她頭疼,她就索性關了機,把自己關了起來,誰也不見。
不吃不喝不睡。
整個人頹廢萎靡到極致,好像都沒有了神魂。
可她知道,母親的後事還在等著她處理,她不能這麽躲下去。
大概又調整了小半天,她才開機,然後打車去了醫院。
結了醫院的賬款,她就請來了超度的法師為母親做了一場盛大的法會,靈堂對外開放,想來祭拜的人,她都歡迎。
紀雲深是晚上從江城出差回來的,正被周蘭清的人壓去相親的路上,聽到這個消息,心突然痛了幾秒。
“調頭,去靜心園。”
楊mì shū犯了難,要知道他出門前,老夫人可是耳提麵命的說今晚不能出任何差錯。
“紀總”
“我讓你調頭?聽不懂?”
男人的聲音已經沒有任何的溫度,好像沾染了經年不化的冰雪,讓人聽得膽戰心驚。
楊mì shū嚇得大氣不敢喘,隻好硬著頭皮掉了頭。
過了大概二十五分鍾,煙灰賓利車子穩穩的停在了靜心園的停車坪前。
透過車玻璃,遠遠的就看見喬漫一身黑衣站在靈堂門口,低著頭,隻有有進去或者出來的人,她就會鞠躬致謝,像個提線木偶,機械的重複。
她剪了頭發,臉很不好,估計這兩天都沒怎麽吃喝睡。
男人還在看著,楊mì shū放在儀表盤上的手機就震動了起來,他回身瞥了一眼後座的紀雲深,大概猶豫了幾秒鍾,才滑了接聽鍵。
“楊mì shū,你載著小深到哪了?”
楊mì shū扯了扯領帶,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句完整的句子,倒是後座的紀雲深直接從他的手中抽走了手機。
“正在路上,不會遲到。”
“好!”
說完,就掐斷了手機通訊,將手機遞過去,還給了楊mì shū。
楊mì shū其實不懂紀雲深,明明很在乎喬漫,卻同意離了婚。
不僅為她安排好了一號公館的工作,又為她做了很多,別人不能理解的事情。
比如說現在,幾十米的距離,完全可以像過去那樣,下車,將她擁在懷裏,溫聲細語的嗬護。
可他沒有,甚至什麽都沒做,隻是遠遠的看著。
就這樣看了大概十幾分鍾,男人才收回眸光,抬手揉了揉發疼的眉心,“楊mì shū,掉頭,走。”
楊mì shū抖著膽子問了句,“去相親的地點?”
“嗯。”
男人闔著眸,臉上有著很深的疲憊,刀削般的臉隱在大片的陰影中,幾乎看不到表情。
楊mì shū透過後視鏡看過去一眼,便啟動車子,駛離了靜心園。
喬漫站的久了,雙腿已經不聽使喚,抬眸間,好像瞥到了一抹煙灰的車影,不過很快的,她又覺得是自己的幻覺,因為剛剛看過去的方向,除了一地的白雪,什麽都沒有,是她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