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神殿的殘峰之上，持杖瞽者正借著一方天地觀看江州動靜，眉頭忽然蹙起，不解道：
    “我觀北海王其人，絕不是粗鄙之輩，為何要故意激怒連天上人？”
    “莫非他已看透我等的企圖，試圖破局？”
    “還是說他知曉天庭秘聞，料定天道必然出手？”
    長須道人稍作推斷，道：
    “後者的可能性極大，別忘了，張歸元和精絕鬼洞裏那條太古虛蛇關係匪淺。”
    “恐怕他已經知曉天道必然出手，懲戒上人，這才有恃無恐。”
    持杖瞽者不由歎息了一聲，他早就和袁家老祖說過，西域絕不能放棄。
    奈何袁家老祖自恃四世三公，門生故吏遍布天下，要將西北豪族往死裏整。
    這才導致西北豪族無暇抽身，丟了西域這塊寶地，讓張歸元成功和太古虛蛇勾搭上，知曉了許多上古秘辛。
    不僅僅他們這麽想，觀戰的絕大多數斬三屍境上人和化神境老祖們都是這麽想。
    江州戰場之上，張歸元麵對連天上人，毫不恭敬，表現得極不在乎。
    心中卻忐忑不安，緊張不已。
    這是北海政權自建立以來，最大的一場豪賭。
    賭的是天道規則之下，斬三屍境上人們幹涉人間事務，對無量劫主出手會被天道懲罰。
    若是賭錯，萬劫不複。
    他雖有本命精血保留在魂之龍脈之中，但斬三屍境上人們出手，誰都無法確定能否存活。
    斬三屍境大修士實在太過強大，即使北海所有人一起上，也不見得能敵得過。
    如果這等人能隨意幹涉人間界事務，他隻能退回北海，割據一方。
    花費千百年時間，一點點消耗世家大族的力量，等他修煉到同等境界，再與之開戰。
    當然他並不是一時興起，沒有一丁點把握。
    五年前瀛洲宗之戰，張歸元和林曦決戰時，海外仙叟強勢介入，接走了林曦。
    後在蓬萊仙坊得知，海外仙叟便是斬三屍境大修士。
    那時他便懷疑，斬三屍境大修士無法在人間界出手，後經密探在貴霜帝國和天竺國刺探情報，的確如此。
    斬三屍境大修士實力太過強大，交戰之時足以擊碎洲陸，坍塌板塊，絕裂龍脈，崩散生機。
    因此天道定下規則，任何一方斬三屍境大修士出手幹涉人間事物，必遭神罰天譴。
    即使彼此鬥法，也要將修為降低到化神境，或到一方小界或虛界之中戰鬥。
    隻是數百年間，無人觸碰天道規則，因此世間修士也不知天道還在不在。
    再加上天庭封閉起來，數百年未見天官。
    許多上人們蠢蠢欲動，想要試探天道規則，那連天上人便是推選出來的。
    他壽至八千九百九十歲，已經接近九千歲的極限壽命，因資質所限，此生無法晉入紅塵煉心之境。
    在得到足夠的利益交換之後，便借口拯救自家後輩，要擊殺張歸元，幹涉人間事物，試探天道還在不在。
    無論張歸元怎麽選擇，他都會悍然出手，剛才的詢問不過是幌子而已。
    見張歸元出言不遜，連天上人也不氣惱，哂笑道：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家夥，我便替你們禦魂宗飛升的師祖們教訓教訓你。”
    “讓你知道，年輕人不能太氣盛。”
    張歸元嘿嘿冷笑，不屑道：
    “不氣盛能叫年輕人嗎？連子，張叔勸你，這個世界你把握不住。”
    雙方都知道對方的目的是什麽，又都很默契地相互演戲，飆上了演技。
    連天上人哼了一聲，身軀一震，些許靈氣泄露出去，周圍稍高一些的山巒瞬間碎裂崩塌。
    張歸元使用上古秘法搬山訣，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搬了三十五座山峰。
    連天上人泄露出的一絲靈氣，將周圍群山頃刻間夷為平地。
    幸虧他將靈氣止住，要不然後世的山城重慶將變成重慶大草原。
    全天下的斬三屍境大修士，化神境老祖們都是麵色凝重。
    華夏之地乃是大家的修行之地，世家大族的根基。
    若是傷了地殼，使得華夏崩裂，卻是誰也不想看到的。
    張歸元咽了一口唾沫，強行止住逃跑的念頭，暗暗聯係魂之龍脈中的本命精血。
    與之的聯係暢通無阻，這才放下心來。
    戲還要做足，張歸元抓起一塊如意金磚，惡狠狠向著連天上人衝去，準備給這位高高在上的斬三屍境大修士來上一金磚。
    全天下的大修士們看得色變，無論是真是假，此子的確是剛猛無比。
    北海眾人愣愣地看著主公，在這一刻，主公揮動金磚的背影已經成為北海的精神圖騰。
    連天上人目光俯視下來，抬起手掌，作勢向下一壓。
    即使他隻使用了百分之一的力量，大地已經承受不住。
    地麵劇烈震顫起來，肉眼可見一圈衝擊波向外擴展而去。
    所經之處，無論草木山嶽，還是岩石地壑，皆是化為細砂飛灰。
    張歸元隻感覺一股撼天大力從天而降，他的身體開始支離破碎，化作飛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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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了，天道真的不在了。
    這是張歸元神魂俱滅前的唯一想法。
    衝擊波範圍越來越廣，一路去了千餘裏，依舊沒有停歇，仿佛要將整個華夏大陸崩碎。
    見得此景，觀戰的大修士們都是駭然失色，甚至有幾人想要出手，阻止華夏大陸的崩碎。
    忽然天地間凝固住，世間萬物全部止住一動不動。
    緊接著時空逆轉，衝擊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倒卷而回，毀滅的華夏大陸飛快複原。
    魂之龍脈之中，那滴本命精血正在滴血重生，忽然破碎開來。
    張歸元睜開眼，他依舊站在江州城下，時空恢複到連天上人出手的前一刻。
    再看連天上人，麵露驚恐之色，仿佛看到什麽極其恐怖的東西。
    在天下所有大修士的注視下，連天上人化作飛灰而去。
    緊接著天空裂開一個大口子，無窮無盡的雷霆之力從中傾瀉而出，化作成千上萬道天雷，劈向華夏各地。
    枳縣連氏祖宅祠堂轟然倒塌，天雷肆虐，頃刻間化作雷澤電海。
    所有連天上人的血脈，上至連公敖這樣的化神境老祖，下至嗷嗷待哺的嬰兒，全部被劈成灰燼。
    無論宗家還是分家，無論嫁出去的女人，還是外出遊學的男人，甚至是恩斷義絕的族人。
    但凡體內有稀薄的連天上人的血脈，全部被天雷劈死。
    隨後，天雷轟向連家祖墳墓地，將所有屍體炸成齏粉，挫骨揚灰，這才滿意而去。
    枳縣連氏一脈四千八百名族人全部消失，眾位大修士看得頭皮發麻，渾身顫抖。
    天地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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