鄨縣之中，本奪本耿和宓阿疊相對而坐，水煙袋抽得咕嚕咕嚕作響。
    白日的那場大戰，實在太過驚世駭俗。
    兩人臉上至今還帶著些許震駭不信之意，冉冉一義的本領和他倆相當。
    如果冉冉一義被這麽容易輕易擊殺，那他倆……
    每每想到此處，隻覺冷水澆頭懷裏抱著七塊冰。
    本奪本耿拽住胡須一動不動，好半晌才搖頭道：
    “走眼了，走眼了。”
    “北海遠比想象中的更強大。”
    宓阿疊深以為然，忽然開口問道：
    “你家主人何時來援？”
    本奪本耿皺眉想了一會兒，答道：
    “北海東，中，西三路大軍兵伐南中，齊頭並進。”
    “中路軍乃第三集團軍，指揮員名為山坤，極其擅長用重火器猛攻”
    “牛欄江一戰，在地下埋設火藥，炸得江水斷流，將數萬滇軍殲滅。”
    “我主損兵折將，恐難以增援鄨縣。”
    宓阿疊聞言緊皺雙眉，此消息絕對不能讓王九變得知，若是牂牁郡民變，百蠻暴動瞬間土崩瓦解。
    本奪本耿猛抽了一口水煙，吞雲吐霧，問道：
    “你家主人何時來援？”
    宓阿疊望著煙霧繚繞的火塘，歎了口氣，輕聲道：
    “袁氏兄弟正在協商和談，誰也不肯讓步，徹底僵持住了。”
    “屍鬼之淵中多了十幾位化神境老祖，相互對峙，誰也抽不出手。”
    本奪本耿冷哼道：
    “漢人是靠不住的，不如早作打算。”
    宓阿疊發一聲笑，剛想開口，忽然聽到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他立刻噤聲，側耳傾聽。
    王九變急匆匆走入庭院，被地上一尊似魔非魔，似神非神的雕像絆倒。
    他口中咒罵不已，將仆人們喚來，好一陣訓斥。
    本奪本耿忽然開口道：
    “王大人，這尊雕像乃是我叟夷秘法，練功時用的，請不要責怪下人們。”
    王九變一愣，急忙喝退左右，走進老屋。
    “兩位大人，大事不好，你們麾下的叟夷士兵在城中鬧騰不止，見人就打，逢人就罵，恐有嘩變之患？”
    “如何處置？”
    本奪本耿和宓阿疊緊皺雙眉，臉色陰沉了下去。
    白日的那場大戰，兩部的叟夷士兵們看得清清楚楚。
    看到北海軍營中飛出成千上萬隻妖魔，張牙舞爪，擇人欲噬，嚇得魂不附體。
    這時有人宣揚起民粹思想。
    叟夷人要守護叟夷人的村寨，為什麽要幫漢人守城？為什麽要死在鄨縣？
    叟夷士兵在死亡的壓力和有心人的煽動之下，發生了暴動。
    本奪本耿和宓阿疊知道這件事，已經派人去處理，沒想到又鬧騰了起來。
    麵對王九變炯炯有神的眼神，兩人喚來本部的蘇尼法師，吩咐了幾句。
    幾位蘇尼法師急匆匆而去，準備借助鬼神之說，恐嚇族人。
    宓阿疊忽然開口道：
    “王大人，不知您能否賞賜些美酒下來，叟夷人嗜酒如命，喝醉了就不鬧了。”
    王九變點了點頭，篤定地說道：“當然可以，我儲存了不少美酒，這件事我來辦。”
    他急匆匆離開祖屋，向著遠處走去，一時間，庭院裏陷入了寂靜。
    半個小時之後，蘇尼巫師們返回稟報，在美酒和鬼神之說這一套胡蘿卜加大棒的打壓下，暴動的族人們終於冷靜了下來。
    本奪本耿和宓阿疊叮囑了幾句，眾位蘇尼巫師們離開了。
    蘇尼巫師們離開不久，那尊似魔非魔，似神非神的雕像霍然睜開眼眸，雙目中的精光閃爍，明亮如晝，霎時將整座庭院照亮。
    屋中打坐的本奪本耿和宓阿疊猛地驚醒，急忙將油燈吹滅，追了出來。
    這尊雕像並不是練功所用的泥偶雕像，而是一尊守護雕像。
    上麵附加了一種模擬鬼神的巫術，這是一種非常原始的巫術。
    用稻草和泥巴製成鬼神的形象，附上咒法，有預警等諸多妙用。
    黑暗之中，有一道人影一閃而過，和黑夜融為一體。
    若不是守護雕像上的模擬鬼神巫術觸發，兩人還無法察覺那人來到。
    宓阿疊眼神一厲，低喝了一聲，道：“追，此人必是北海刺客庭派來的刺客。”
    “我的守護雕像會感知預警所有心懷殺意之人。”
    “若是抓到他，問出北海的細作網，在各位大人麵前也算有個交待。”
    本奪本耿和宓阿疊藝高人膽大，緊追不舍，禦空而行，逐漸遠離了居民區，來到了一處荒蕪破敗的庭院。
    本奪本耿取出佩戴的法刀，向那人擲去。
    一道破風之聲傳來，呼嘯長鳴之音扯得耳鼓震動，那人從懷中取出一寶，反手打來。
    那寶和法刀相撞，一聲金鐵交鳴的聲響，碎成了三段落到地上，仔細一看，卻是一塊翡翠玉牌。
    本奪本耿麵色一喜，這把法刀之上施加了一種接觸巫術，觸之必落。
    無論敵人，還是敵人發來的法寶，隻要接觸到法刀，就會觸發觸之必落的巫術。
    再也無法騰雲駕霧，禦空飛行。
    那人慘叫一聲，從空中墜下，隨後一瘸一拐向後院逃去。
    本奪本耿和宓阿疊不疑有他，急匆匆追來，卻見那人逃到一棵鬆樹下，走投無路，忽然坐了下來。
    背靠大樹，那人麵對兩人，將臉上蒙著的黑布扯了下來。
    本奪本耿和宓阿疊看到那人的麵目，驚得瞠目結舌，雙目盯著前方，厲聲道：
    “王大人？怎麽是你？”
    “王九變，你這是發的什麽瘋？”
    “難道是見大事已去，想要借助我們的項上人頭一用嗎？”
    王九變哈哈大笑，聲音如雷，忽然從懷裏取出一本宣誓書，讀了起來。
    這是當年漢武帝征討南中四郡之時，叟夷各部投降大漢，立下血誓，永不背叛的宣誓書。
    本奪本耿和宓阿疊越聽越心驚，越聽臉色越難看。
    本奪本耿冷哼一聲，強行打斷了他的誦讀，冷笑道：
    “幾百年前的東西，還拿出來做什麽？當年我們的祖輩被大漢皇帝逼迫，不得不寫下宣誓書，非是本願。”
    “王九變，你不會以為，你獻出我二人的人頭，北海就會饒了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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