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次來北京最重要的事其實就是跟康總見一麵，事實上，生意就像談戀愛一樣，康總就像倩倩一樣，頭開始看到我的時候他是特別討厭的，但是假以時日咱們天長地久地相處下來，你老康也頂不住我的一輪輪的進攻——日久見真情在做生意這個場景下其實也是適用的，起碼我去北京的那個時候還是適用的，雖然我口若懸河地輸出了一番，但是我心裏知道隻要我離開那裏，康總的心就涼了，恰似我拔出來去忙別的事情，倩倩的心就會涼了一樣——但是這個事有一點不同就是跟倩倩膠粘對我來說很重要，因為我必定會得到快樂，但是康總那裏就不一定了，而且那種快樂對我來說也不是非要不可，因此上我絕不會像在意倩倩那樣在意他——在他附近的時候就做我該做的事，盡量表現得好一點，一離開他馬上就忘了，要不是苗田問起我這次來北京要辦的事項，我壓根不會想一次康總，哪怕一次都不會——
    ＂哦，我準備做一點分布式能源的事情，現在在找上家，廠家...＂
    ＂你放屁！怎麽可能...＂
    ＂幾個意思？＂
    ＂我老板也在做這個事...＂
    苗田的情況比較複雜，因為他那人總是那樣，事實上自己的生活極端簡單輕巧，但是為了搞得自己像那麽回事所以就把一切都包裝得鄭重其事。我想起後麵我和他合作賣銅仁堂那些養生食品那時候我已經死活不願意賣藥，對這個行業心麻了，但是食品沒關係的），去他公司和他簽合同，其中有一條是‘如果乙方在甲方規定的時間內無法完成銷售指標，那麽乙方可以按進貨價把貨品退還給甲方’——這一條是他們現成合同裏明確寫著的，苗田覺得不合理，自己親自動手寫字把這條改了一下，改成我不能賣不完再退給他——當時我就在他身後站著，看見他寫倆個字滿頭大汗，寫出來那幾個字又歪歪扭扭甚至還不如小學生，就產生了一種非常不好的體驗——我這個人對別的都無所謂，類似合同內容這種，賣不了我送人，送不了我自己吃，吃不了我喂豬喂羊，要退貨的算我輸，但是，你一個老家出來的山炮寫幾個字能把人看得累死，你在這裏摳這幾個字眼有什麽意思呢？要是我，我就會生怕被別人通過寫字那個架勢和寫出來哪幾個還不如蟑螂規整的字看出自己是個土鱉，盡量避免在別人麵前用手寫字——要麽不要裝，要麽裝全套，如果就是這麽輕易就會露餡，給我我就幹脆不裝了攤牌了——爺爺就是個泥腿子，怎麽了，你把我求咬了——苗田不是這種人，他屬於是時時刻刻都要裝一下，然後大概也知道自己裝得太膚淺，因此上就沉默寡言省得輕易被人看出來是什麽成色——不想被人看出來，你隻不說話肯定不夠，起碼還得別寫字，別擠地鐵苗田有一次跟我搭地鐵，地鐵剛進站我扭頭去招呼他已然不見了，我怎麽都找不到，一邊給他打電話一邊跟著人流上車，他老早就一個箭步上去，特別無恥地不管老弱婦孺自己坐下，還把電腦包放在隔壁給我占了個座...我實在沒臉坐，把座位讓給旁邊一個老婦女——咱還年輕，能站就站幾年吧，等我老了坐地鐵，我也不想遇見苗田這種人，他要是厚著臉皮在那不動我就給他倆嘴巴——咋了？我年輕的時候淨給別人讓座了，老了我還不能大大方方讓小年輕給我讓個座？起碼我個人絕對是問心無愧要給他們倆嘴巴的...但願不要一不小心活到了那個時候，然後還需要和年輕人一起擠地鐵吧，說實話挺讓人發愁的），別...別活，因為你本質是個山炮，那是改不了的啊，裝出一個文明人的樣子有什麽用，都是聰明人，說辦事吧...
    至於你說苗田能辦什麽事，起碼他能做出一個願意裝大頭的姿勢，我說句特別難聽的話，‘裝’這個行為本身其實就是我前麵說過的那種中原文化其中一種表現，這個表現其實如果走官場你是必須要有的——我知道你在裝，你知道我知道你在裝，你知道我知道你在裝你還要裝，而且我也會跟你一起裝起來，大家默契十足心照不宣，這是官場必備技能，但是...你一個隻管著倆三個業務員一個會計一個接線員的小小泥頭，你哪來這麽大的癮，你還玩起這套來了——我不知道，也許苗田這個人就擅長走官場，恰恰也因為他這輩子沒有機會走官場，所以日常的時候就做出這麽一個姿態過把幹癮...這個你還真不好說什麽，因為，再渺小的生靈他也需要活呀，他也得找一個適合自己的活法啊，就不知道苗田這算找到了還是沒找到，我不能輕易評判——
    至於他是怎麽混到代理銅仁堂的食品業務這麽一個四五個人的小公司的經理的，這就跟他當年甩掉原配那個女朋友找了一個天津妞有很大關係了——這個天津女人的爹是一個中等老板，自己經營著倆個加油站和一個加氣站，這幾個站點能開出來大量的發票，而苗田的大老板方總是做分布式能源的又合上了，仿佛就是我要做什麽事周邊全是幹這一行的人），他們合作通過各種虛開發票的手段能省不少稅錢——這中間到底有沒有違法犯罪的部分我不知道，因為我屬實對這個東西不太懂，後麵我找苗田的老丈人開票那也是因為完不成臨時合同直接去買的——比如我要發給一個廠子三萬方氣，但是臨時天然氣供應不上，合同又必須在時間期限以內執行完，就先開了票把合同做完，後續的天然氣我慢慢再給他補上——你別以為這是我求著別人讓他容我緩緩的劇情，完全不是，是我不給他執行合同他就得吃不了兜著也走不了，是我四處跑找人找關係幫他把這個事情搞定，保住他的地位——當年市場上壓根就沒有氣，老子能跟你簽合同，而且願意給你補上，那是你幾輩子修來的福氣遇上了我，換個人你死了都沒人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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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實上方總的那個集團公司做的業務主要就是倆塊，能源相關的就是分布式能源和煤改氣煤改電，生物相關的就是販賣銅仁堂的各種食品，照我看食品這塊業務的主要意義其實就是供應方總那些千奇百怪的養生要求——這個家夥每次臨喝酒以前先嚼倆粒外麵裹著金箔讓你誤以為它有多高檔的牛黃清心丸其實一粒也就七八十塊錢，所以他經常四處散，就像散煙一樣每人給倆粒——真正值錢的是九三年以前的安宮牛黃丸，那時候這個藥的配方裏有犀角，後麵保護野生動物改成了水牛角——九三年以前的安宮能賣幾萬塊錢，後麵的安宮給一千都算吃虧——但是你記得我說過什麽嗎？所謂的保護野生動物，那個意思是不讓你吃，一概特供，正兒八經的人物該吃虎骨吃虎骨，該吃熊掌吃熊掌，一點都不影響），日常去按桑拿以前怕進去蒸房裏蒸死他，也要磕倆粒牛黃清心丸——有一次我去和他談生意，已經很晚了倆個人吃個便飯，出來找了個鹵煮攤子邊吃邊喝，這老家夥從衣服裏麵拿出倆根中指那麽粗那麽長的人參，遞給我一根，就著鹵煮像西方人生吃胡蘿卜那樣吃起來——
    ＂方總，我還年輕，不需要這麽溫補，給您留著吧...＂
    ＂怕流鼻血啊？那我收著了...＂老方一邊收起來一邊嘴裏慢慢嚼豬肺配人參，＂好東西呀，吃這玩意延年益壽...＂
    那也不是你這個吃法啊，天天吃，你小子又該倒血黴了——方總年輕的時候是個猛人，混北京的時候跟人幹架被人照腦袋紮了一刀，差點沒給他送走，到現在太陽穴上都有一個你的食指和中指比一下那麽大的七字刀疤，因此上賺了錢以後就拚命養生，我總覺得他開那個和銅仁堂合作的公司最主要的原因其實是為了自己吃的時候方便——方總很摳，但是你跟他相處少了看不太出來，因為他的摳自己很少表現，這個摳主要是由苗田去執行——比如有一次他過來山西考察項目，他們開著方總的保時捷卡宴晚上十二點了才到，所以我就提前給他預訂了房間，考察完了走的時候這幫比沒結酒店費用，我去刷卡了才知道他們真準備一走了事——他們那個項目雖然是我介紹的，但是我隻是過來讓他倆見個麵的中間人，特麽的還有中間人掏房間費的規矩？貴倒是不貴，三倆天也就三倆千塊錢，但是，給乞丐一倆千也不多，怎麽從來沒人給？因為沒這麽辦事的啊！
    ＂喂！房間費結一下！＂我非常耿直地叫住要溜的方總。
    ＂沒結嗎？苗總，這些小事你就不要讓我操心了...＂方總大囧，趕快溜了，苗田就過來嘰嘰歪歪埋怨我沒禮貌。
    ＂有禮貌的人得吃虧，我可不吃這種虧...＂
    ＂一倆千你掏不起？＂
    ＂一倆千我扔茅坑裏還能撲通一聲聽個響，給你們花了有啥好處？＂我問他，他結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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