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馬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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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記得我小的時候特別喜歡下雨,隻要雨沒有大到大人不讓出去的地步我都會穿個破麻袋出去玩——過去的時候我家條件很高了,也隻有一把傘,我拿了爹媽沒的用就要揍我的,所以就去堂屋拿個過去裝秋天收成的編織麻袋,折一下塞出一個雨披那樣的東西,剛好能遮住腦袋就出門了——其他地方會不會被雨淋那是根本不在意的,玩的就是雨,玩的就是水。
    唯一我記得雨給我的不太好的印象是,那時候九八年的時候雨淅淅瀝瀝下個不停,我那時候上初中,都放假了,不上課,然後每天頂著雨和我爹去附近的田壟上掏出一些幹的土來填窯頂——是石頭砌的拱形窯洞,肯定塌不了參考趙家橋,我記得九年義務教育語文課本裏有來的),但是那時候防水都是泥灰,山西這個地方很少有水災,因此上大家的防水做得都特別差,水一多糊縫子的泥灰就不結實了我記得那時候泥縫的都是胡麻還是什麽的秸稈摻粘土,壓根沒有混凝土),加上屋頂都是很厚的虛土,蟲吃鼠咬的洞本來就多,因此上屋裏就漏水——
    "幹脆塌了吧..."我記得有一次我們一家吃飯我爺爺那時候還活著),因為屋頂漏水滴到我爹碗裏,他抬頭看了一眼喃喃地說。
    "淨說屁話...快吃,吃完帶著查理上去補窯頂!"我爺爺說。
    "你們去吧,幹嘛帶著我,我每天中午吃完飯是要午休的..."我非常不滿意,表示抗議,但是我爹一瞪我也沒話了,心裏深恨我爺爺——你幹嘛帶著我,我真的不想幹活啊...
    然後,我記得很清楚,後麵有一段時間雨慢慢停了,我還要去上課,有一天睡醒了突然出現在父母的房間裏——我初中的時候就已經一個人住了,這怎麽個意思?後麵我媽告訴我房頂塌了一塊泥啊灰啊下來,把我埋在裏麵,是我爹在隔壁聽到動靜過來把我弄過來這邊,然後我一直睡著不知道——過去我還沒有神經衰弱,而且那時候每天都得奮鬥到累壞了才睡覺,備戰考試,然後第二天早早地去搶座位和秦麗娜坐到一起——其實人的社會永遠有人情世故的,我不早起,就會有別人和她坐到一起,但是秦麗娜不論什麽時候來她都可以坐在原來的位置,沒人和她搶...那時候馬毛老和我搶位置,他就是惡作劇,我打又打不過他,聰明也不如他,英俊吧稍強一點,但是馬毛還特別幽默,所以一點便宜都占不了,隻能勤奮一點早點起,馬毛起不來的——
    馬毛是我們那個小縣城的教育局長的兒子,就是他爹上位以後取消了全縣這個重點中學的限製,然後創立了別的學校...為死者諱,馬毛的爸爸已經死了,我好像也不能說他什麽,反正,我讀書時候的抽煙都是馬毛供的——那時候我每天下了課就騎著自行車馱著馬毛回家,他先回家,然後等幾分鍾就會給我拿一包或者很多包煙出來——其他的我忘了,那時候最驚豔的是特製的加長紅塔山和無休無止的希爾頓,後麵馬毛給我希爾頓我就不高興——希爾頓那時候可以集煙盒上麵的防偽紙換遊戲機,我那時候不知道為啥,反正換了倆個小霸王學習機,後麵才想通那是類似現在集茅台瓶蓋的行當——馬毛家裏有錢,我每天送他回家,不高興了罵我幾句給我一包煙,高興了和我哈哈大笑給我一條,我轉手就給發小啊苗田啊這些人了,所以這玩意的確是打小就區別特別大。馬毛還是信任我的,有時候我不要希爾頓,他就帶我過去讓我自己挑。他家有個很大的庫房,大概有五六十平,專門就是放別人送的香煙另外一個屋子是好酒,得虧我那會兒不喝酒)——一排八九個櫃子,揭開哪個都是滿滿當當,全部都是琳琅滿目的香煙...我那時候眼皮子淺,而且確實也沒什麽好煙,就緊著加長紅塔山拿這個煙現在已經沒有了),其實那些煙裏麵紅塔山算很一般的...
    所以就是,別人的下限就是我的上限,沒辦法的,你懂的,我那時候好勇鬥狠非常厲害,打過打不過先比劃了再說,因此上所有人都嫌我麻煩不敢惹我,馬毛就敢——不過他隻是占了我一次座位,我過去了又不好說啥,隻能隻認倒黴...他對秦麗娜沒興趣,他那時候對誰都沒興趣,但是他就是要跟我開玩笑...要是別人,我就直接幹了,但是馬毛不行,我懷疑這個世上很少有人能幹他——智商情商都太高了,一般人找茬都難,而且他還有錢,現在上海有四五套房子,每年就是收房租,然後和別人做點金融生意。我和少毛那次去上海,去了一個他所謂的‘葷場’,把少毛灌多了打發走,然後他和我聊了很久,給我找了倆個俄羅斯姑娘——
    "放心,我看過她們護照的,確實是俄羅斯姑娘,上學出來兼職的——其他東歐國家我怕對不起你!"馬毛喝了點酒,有點上頭,但是他的上頭和你是呼應的,你多上頭,他比你少一級那種,"查理!咱倆從小一起長大的,你了解我的為人,我能給你安排的就是這了,反正,我保證,以後每次你過來上海我都是全心全力招待——隻要我有空,隻要你張嘴,所有一切不在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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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去市政府門口拉泡尿..."
    "走!但是你等我走遠了你再拉!"
    倆人哈哈大笑——我和他交往不多,後麵我去上海一般也不聯係他,因為他屬於薛定諤的忙,現在住的房子在鬆江區,我一般在黃埔住,下午一點叫他過來他開車就來了——類似北京從通州開車回朝陽——這麽遠開車過來,買倆瓶蘇打水上來倆個人聊,聊到晚上六七點,我的朋友一起都來了,有的在樓下有的上來房間了,然後我當然就以為他會跟我一起去吃飯,結果是一次沒有...他隻和我一個人吃飯,和我、老豬、曾傑、周扒皮他們一起吃飯這都是我那時候的同學),但絕不跟我社會上結交的人一起吃飯——看見沒有,老侯要是有這個覺悟,也不至於...
    馬毛做人四平八穩的,我想要什麽,他給我找什麽,但是他想要的我一概不知道,他也從來不和我說,唉,對我來說馬毛的人和他的財富都是深似海,看不懂。
    當然,我要說的是,很多人其實壓根從出生你就看不懂,隻是很多時候我們不願意承認罷了。那時候少毛約我去上海,我很輕易地就拒絕了,然後去陪葉總打麻將,聽他那些騷言臊語——
    "嗯,前前後後跑上億的項目,自己拿了幾十個,你是做慈善嗎?碰!這個沒人要吧...你等的就是它?我還說不知道誰捏了對呢一直不打,早知道是你...現在呢?事情動起來了,他們沒有再意思意思?他不給,你也不要,你不要,他肯定不會給,你們這是要幹嘛,瞪著比壽命嗎?嘖,你看看,我說不打三筒吧..."
    然後秦麗娜打來了電話,說自己寂寞,到省城了,想起我來給我打個電話。
    "中!"我跟葉總請假,"我就先走了...您懂的..."
    "滾吧!"葉總哈哈大笑,"聽著電話!搞不好我就要叫你過來!"
    當然,葉總從來不做這種事,明知道你和姑娘約會去了再叫你過來,他幹不出來——但是你發現沒有,實際上我在他那個圈子裏純粹就是個外人,我也一直沒用踐行他們的那種所謂通行的‘規則’——做成一個生意,別人可能要前前後後十個點得拿,拿了以後再去打點上上下下的關係,但是我拿得非常少,我隻拿我覺得合理的部分,所以事實上我也跟他們不算一類人...不論是侯總還是葉總,都笑話過我辦事不拿錢,或者拿錢太少——笑話我是他們的專利,我就是依靠這個從他們那裏拿資源的,不然憑什麽呢?
    對我自己來說其實是無所謂的,我從村裏出來的時候什麽都沒有,現在拿太多了其實也沒用,隻要維持我信用卡正常運轉就可以了——那時候銅仁堂的生意基本可以自給自足,最大的開銷無外乎就是我人際交往的那些錢,這個錢真的很多隨著來往的人變得高級隻會越來越多),但我還可以平賬——這就行啦,要那麽多幹嘛,我有錢的時候也沒見我做過多少正事啊對不對...
    這世上,有些人的鄙視你得服,比如葉總的,比如龍貓的,可能後者因為摻雜了太多的感情因素你用有很多怪話可以說,但終歸她的鄙視是合理的。我出來打了個車去找秦麗娜,滿心都是委屈——我其實活得太累了,爬得太高了,但是我還不能現在跳車——因為我還欠著二百多萬信用卡,這個錢,說來奇怪,從欠了以後就一直沒還上,我怎麽感覺我準備賴賬了,不然應該可以還上的呀...我這個人是挺分得清大小王的,怎麽搞到現在我自己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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