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所有的事情都是來自機緣巧合，這天就差不多，吃飯的時候冀處長坐在主位，徐總和老張左右陪，往下就是秘書、建國、我和少毛，我們這些人倒無所謂——我胡思亂想的中間打一圈，第一個當然就是冀處長，他就問我最近在忙什麽，我說了一下，建國就問少毛的廠子是什麽情況，少毛說他那裏還在用煤鍋爐，問了一下換電鍋爐的成本，然後這個事很順利地就接上了榫，我和徐總約了少毛下午再談——
    ＂下午談什麽？正好所有相關的人都在這裏，直接敲定就是了，後續手續再接著跑唄！冀處長這裏可以給廠裏接管道，需要什麽批文讓王區長建國）去活動，你倆把產品啊安裝啊負責好，缺錢的話我來想想辦法，不行讓王區長給你去銀行貸點款不就完了，還不是他一句話的事！是不是王區長？來來來，咱倆喝一個...＂老張這時候跳出來急匆匆地說，同時向建國舉杯。
    ＂我下午還得開車...＂
    ＂在咱們這裏還有人敢攔你的車？你看查總也回來了，你倆發小，這麽高興不喝點？再說了，人家的生意還全靠你張羅呢...＂
    ＂查理，給我倒一杯，你也一起...咱們一起碰一個吧，也歡迎冀處長、徐總來我們這個小地方指導工作，現在國家有政策，咱們這裏做什麽也痛快，我雖然負責一個開發區，實際上全靠大家多多幫忙...來！我幹了！＂
    所以也就相當於他默認了在我們那裏的確沒人攔他的車，真好，小地方還是有小地方的好處...
    建國後麵又喝了一杯，當時就大概把給少毛的廠子換鍋爐接管道的事敲定了——他那時候弄了一個什麽沙棘果製品的廠子，在裏麵做一些飲料、飼料沙棘製品的殘渣加工以後可以用來做雞和豬的飼料，說是豬吃了哢哢長肉，反正我不信）、日化提取沙棘的精華做護膚品，說是能補水養顏抗衰老，我不信）、養生說是沙棘提取物有多種氨基酸，人吃了可以提高代謝增強免疫力——這我信，因為所有食物都有這個功效，但是肯定不像他吹噓得那麽靈），廠子裏一直用著的還是一個煤鍋爐，反正閑著沒事換一個電氣的也行——就像老張說的，實際上跟這個事相關的人當時大部分都在酒桌上，而且冀處長、建國他們當然是拚命給我抬轎子，巴不得當時就把合同簽了讓少毛把錢給我，所以事情就那麽定下來了，具體的細節稍微晚點再商量...
    冀處長和建國給我抬轎子，建國不用說，他肯定沒問題，冀處長的話那就純粹是因為善良，而且相處久了覺得我這人還行，這種不費力的轎子抬一抬也沒啥大不了，關鍵老張聽到這個事這麽興奮，相對的我觀察到少毛沒那麽興奮就有奧妙了——事後證明實際上是老張那時候和冀處長操作焦煤有非常大的資金空缺，一直在四處張羅錢，聽到一個項目他就想上，而他覺得少毛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所以想騰挪一點錢用——所以少毛的相對不興奮你也大概就能理解了，他當然知道老張的心思，誰願意給別人做嫁衣裳呢，因此上他就瓦起比臉——我前麵說過少毛的套路，他那時候和老張實際上是合作關係，這邊的廠子基本上已經是他獨立操作了，他用養生這類東西一直在從省城以及周邊的地市積累客戶，把人搞到這邊來吃健康飲食逛旅遊景點，忽悠人們買他產品買他會員，然後正在籌備他的金融公司準備大幹一場，所以為免節外生枝不太願意張羅這些事——但是當時那個氛圍，周圍坐著的那些人，那個事也沒多大害處，而且資金的話他自己多少還是有點把控的，所以後麵這個事也推行下去了——
    不痛快的還有我，我主要是情緒上有點問題，不想和少毛搞到一起，人家都說人不可貌相，但是我總覺得少毛這個人有點問題，和他合作風險很大，而且主要是我不太欣賞他的為人，何況這個生意也沒多大，前前後後也就三百萬，對如今拉著四百萬饑荒的我來說好像沒啥卵用——但是我也和少毛一樣被當時的氛圍裹挾了，再一個我和徐總已經徒勞無功跑了太多，那麽差的營商環境能做成一件事也不容易，蒼蠅雖小也是一口肉，惡心是惡心了點，但有的吃就吃吧——至於少毛的人品，那完全取決於對手的凶狠程度，問題不大，何況他惹得起我也惹不起建國，少毛的廠子就在建國管理的開發區。另外，這個事貌似是一個皆大歡喜的事，我和徐總有了生意，冀處長可以鋪管道，那都是成績，建國也一樣，而且他還能承接一點工程做一做，所以大家都開心我也不能掃興啊——不過，後麵這個工程基本上我都沒怎麽出麵，大部分需要對接的地方都是徐總去做的，因為我是真不喜歡和少毛打交道，而且...有時候太熟了你報價什麽的做點手腳，或者有什麽衝突需要爭吵，我反而不如徐總便利，所以後麵這個工程我連五次都沒去過，除了開工竣工和實在忙不開或者非我不可的局麵我都不去，隻當這個生意和我沒關係，隻把單身狗文泰來放在工地吃一份工資——一方麵我能省點給他發工資的錢，另一方麵也是向他們昭示我的存在，起一個監工的作用，省得大家動那種不必要的歪心思——相對來說，因為工程小速度快，而且中間大家的勾結實在太深了，牽一發而動全身，這個小工程還是比較順利地就完成，那年入冬的時候少毛那裏就可以用電氣鍋爐了，徐總後麵和我算賬，前前後後掙了一百萬，倆個人立刻二一添作五對半分，也算是那年少見的正兒八經的收入——
    所以大部分事情其實就是這樣做成的，氣氛呢就那樣，而且真心的是沒人願意做事，你想靠自己的麵子或者人品做成一件事是非常難的，很多時候隻能多跑多問，然後正好各方的需求大致能相同，方方麵麵的利益大概能分配合適，這件事跌跌撞撞的最後總算還能有一個好結果——建國和冀處長開展了業務他倆都是靠這類東西體現績效的），我和徐總掙到了錢，很多工人有事情可以做，少毛完成了生產資料的迭代，老張多少也能從裏麵調用一些資金，的確是個挺好的事情——三百萬設備資金幾乎都是貸款來的，冀處長那邊的工程也是貸款，實際上老張和少毛自己出不了多少錢，大部分都是從銀行拿，這就給了他倆很多流動資金，而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這個，因此上他倆也開心，這個事裏可能到最後就我覺得別扭，就跟實在憋不住找了一個不合心意的小姐一樣，當時倒是挺爽，過後難免覺得要不是實在逼得沒辦法我才不找小姐，丟人敗興的，又不是沒有女人...
    實際上，大部分時候當你需要的時候女人都是一個稀缺品，隻有你不需要了她們才會顯得多起來——生意也是一樣，但凡你特別需要做點生意賺點錢，那基本上是沒有，隻有你不缺錢也不太想做生意的時候這玩意才多，特別神——因此上像我這種人這輩子都處在想要的時候偏偏沒有，隻好去上嫖，沒心思了反而淨遇到一點好姑娘，結果那時候自己已經灰心了——這是我，因為我再不濟始終都在奔跑，都在問詢，都在為想得到的東西努力，大部分人其實隻是躺在那裏埋怨而已——大哥，遇到難處一定要動起來，隻有不停地運動你才能遇到機會，哪怕沒機會起碼你還能攢一些運氣，就像隻要動就還能賺一個上嫖的錢一樣，如果就是拿個破手機去網上抱怨，我擔保你這一輩子隻有自己捋的份兒。
    我那時候做這個生意還多少有點看不上，嫌棄這生意太小，也得虧冀處長啊建國啊也都不是需要我花大價錢打點的人，除了特別的環節也沒什麽特別大的開支，所以我還是賺到了一點錢，刨去所有開支淨賺了二十萬——但是太少了，這樣的生意做二十個，每個搞倆個季度，我需要十年才能還清自己的饑荒，啥事都怕算賬，這麽一算我覺得好像活著的意思也沒多大了——但是後麵看來這是我所經曆的最好的生意了，所有人都趨向於滿意，大家都得到了想要的東西，甚至還能拉動當地的gdp，有無數人可以就業，也沒哪個人因為上嫖送掉自己的小命也就是說老韓那個生意我覺得是失敗的，因為死人了，沒那個生意老韓搞不好還能熬幾年），實際上那是我最後一次做生意做得這麽舒服，再往後全是艱苦，最後逼得我好好一個有為青年沒什麽好幹的隻能去玩我最深惡痛絕的金融——雖然買賣期貨我沒有賠過錢，但是這算哪門子生意，完全就是共產主義的對立麵，不符合我的社會理想——但是，人嘛，總是一樣一樣要放棄的，如果讓我在自己捋和玩點金融搞點錢去上嫖之間選，那我選後者——怎麽舒服怎麽來吧對不對...